但是我看好東西時非常難過,難過到了一種抗拒的程度。它的苦難也懸浮,反思也懸浮,解決方式更是空中樓閣,小朋友沒有出過國而自卑的解決方式竟然是:那咱出國不就好了?
這麼簡單嗎?在現實女性所面臨的境遇已經如此艱難的時候,好東西中積極進行反思的兩類主體竟然是男人和小孩。小朋友出口成章,男人引經據典,而在現實生活中,你既見不到一個兒童參透波伏娃,也決不能指望一個男人能主動反思。小葉的困境更是一場不怎麼流暢的脫口秀,那些真正痛苦的折磨的剝開皮肉連着筋的竟然隻在兩句台詞裡發生,好像白人玩洋抖,啥事兒還沒發生呢先打個trigger warning。極度割裂的是:你知道小葉是一個實打實的受害者,但你看到的小葉是一個光鮮亮麗的樂隊主唱。
是人就知道粉飾太平解決不了問題。《第二性》不是靠男人主動反思自己的第一性才寫就,面紗法案不是靠回避沖突才實現的堕胎合法。要讓他們知道女性主義運動的複雜。要讓他們知道,女性不是永遠面容姣好、指甲圓潤。要讓他們知道,女性有時形容粗鄙,是父權的伥鬼——重要的是要讓他們知道,所有這些不體面的不光鮮的後者,恰恰是父權在她們身上施加暴力的明證。小葉的媽媽比起小葉,更值得被叙述。
沒出過國的解決方法是出國,就像沒錢的解決方法是有錢,死了的解決方法是别死。那不勒斯的莉拉被丈夫毆打,再見萊農時她戴了一副墨鏡。好東西就是那副遮住淤青的墨鏡。你能對一個被告知你成績比男同學好隻是因為發育早的女性,一個因為兩萬彩禮被父親從一個山頭賣到另一個山頭的女性,一個陰道流着血不被允許進入祠堂的女性,一個一出生就死亡的女性,說,那咱出國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