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說這麼電影很溫馨,讀出了男主堅韌,熱愛工作,平靜笃定的内心。
我看完,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我看到的是一個單身獨居的人類如何在漫長的重複的工作和生活中,消解那無處不在的孤獨感,包括對死亡本身;也許這種解讀很消極,但是換一句話說,其實這是活在這世界上每一個人的命題,隻是可能大多數的人用一種世俗圈定的規則和路徑讓自己忙碌起來,讓那些瑣碎的事業和家庭的事物充實自己的生活,日子反而不再漫長,而孤獨和對死亡的思考本身,就被擠壓到一個自己無暇思考的角落。
有人說這部分電影是講了一個I 人如何生活的,我作為一個非常典型的I 人,我問自己,我可以過這樣的生活麼?答案是,恐怕非常難。
這個難,在于一個命題:人是否可以完全活着自己的世界裡;大叔有自己喜歡的音樂,在午後的休憩時刻,用古舊的相機拍攝樹梢斑駁的光影,打印出來分類按照日期儲存起來,自己養各種盆栽,自己去沐浴,自己去喝酒。 沒有人會知道,那些按照日期小心翼翼儲存的照片有什麼意義,也鮮會有人知曉,用磁帶播放這些經典的音樂有多少聽。 我扪心自問,如果是我,可以一直堅持去做一件注定無人知曉的事情麼? 當我自己畫了一幅好看的畫,拍到一張絕美的照片,我能抑制自己發到社交媒體上分享麼? 就像現在的我,哪怕我躲避了朋友圈,來到一個沒有親朋好友的豆瓣圈子,我碼下的每一個字,在背後深層的渴求裡,還是希望有那麼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能看見。
因此我認為,沒人願意完完全全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事實上,自己的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隻是和别人的生活交集或深或淺而已。 大叔看到馬路上自己翩翩起舞的精神有些問題的流浪漢,眼眶濕潤了,因為他看到一種更深的孤獨:一個真正隻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就隻可能是一種近乎瘋掉的狀态。
也因此,我更願意去認為,單身,獨居,老齡化,是這個時代越來越多人要去面對的問題,你可以解讀成是一種選擇,但這種選擇的背後,面對漫長的日子和綿綿不絕的孤獨,則是一種無奈,這種無奈,本質和死亡一樣,你無法百分百消解,隻能共存。
沒有人願意百分百孤獨,當聽懂了自己音樂的朋克女孩親了自己, 當和自己一樣在安靜工作默默吃便當的女孩望想自己,當走失的男孩回頭給自己招手,當看到和自己玩井字旗的陌生人寫下謝謝,當自己的外甥女也喜歡自己的書,大叔都會露出淺淺的幸福的微笑。 這個微笑,是他自己的世界被觸碰時激發的漣漪,在他臉上蕩漾開來。
但這絕非意味着為了躲避孤獨,我們就要投身于世俗所圈定的各種人際關系圈子裡面,去撈取一份死有所托的安全感。和孤獨共存本身就是生活的一種,就算一天到晚真的沒有人和自己說話,大自然的一切也可以是我們的朋友,和大樹做朋友,很難,卻是一種智慧。最近在讀蔡崇達的《我人生最開始的好朋友》,裡面啊太的智慧就是:她和各種花草動物做朋友,對話,才抵住了那漫長的歲月和孤獨。
所以,我想,既然沒有人願意百分百孤獨,也不想虛僞和委屈地庸俗忙碌地活着,那就帶着淡淡的孤獨,過着一天又一天,完美的日子:有朝陽,有綠葉,有大千世界的生命和不同的靈魂。 淡淡的孤獨本身,就是一種獨特的味道,一抹靜谧的顔色,是敏感的靈魂時不時會溢出眼眶的熱淚,就像一幅瓦爾登湖的油畫: 我不想被打擾,也希望你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