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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階段:追名逐利


頌蓮給卓雲剪頭發時,故意剪傷卓雲的耳朵,随着卓雲的一聲慘叫,頌蓮用行動宣告,她選擇正式踏入這場利益的争鬥。


反正已經向現實妥協,為什麼不去争取最大的利益呢!


看到頌蓮的選擇,梅珊第一時間前來拉攏,不是因為喜歡頌蓮,而是頌蓮可以和她站成一條線,搞垮卓雲。


第一次面對面地坐着,梅珊說道 :“卓雲這個人是菩薩臉蠍子心,你别看我跟你鬧,其實我最恨的是她。你知道我和她生孩子的事情嗎?”




頌蓮第一次和梅珊有了眼神交流,梅珊繼續說道 :“我們兩個人是差不多時間懷孕的,在我三個月的時候,她暗地裡叫人在我的飯碗裡放堕胎藥。結果我命大,胎兒沒掉下來,我知道我不是她對手,也許你倒是能跟她鬥一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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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經站過一次隊的頌蓮,這一次決定不再站任何人的隊,她決定自己幹。面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卓雲,自己曾經把真心付出給她,把她當作最好的朋友與姐姐,她的三觀頓時毀滅了。人心是那麼不可置信,也難以懂得。




頌蓮此時看清了,也挑明了,要比互相算計,那就看誰更聰明。




在這個陳家大院,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呼吸都得憋着氣,生怕說錯了什麼話,就被别人知道,自己的一條命就沒有了。再想要過得好,就隻能靠着陳家的唯一一棵大樹,才能屹立不倒。




這樣的一個變相的陳府,怎麼可能有真心誠意的人呢?對比于在明處的敵人,最可怕的是黑暗裡面的朋友。




二太太捂着傷口,撕心裂肺地對老爺說着 :“高醫生說剪子再斜一點,就剪到我的血管了,都怪你,說我剪了頭發剪短了顯年輕。"




當着頌蓮的面,二太太坐在躺椅上,由仆人錘着雙足,又是另一番說辭 “:“高醫生來看過了,說不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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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蓮這回是挺暢快地說 :“真對不住你,我也不是故意的。”好似心裡所有的信任 、感激等等情緒都在這一剪子給剪斷了。




二太太的依舊是一番好人做派,帶着得意地說 :“四妹你多心了,誰說你是故意的了,說句笑話我還得感謝四妹呢 。要不是你那一剪子,這些日子老爺也不會一直收着我呀”轉頭對着捶腳的婦人說 :“輕點,二嬸。”




仿佛是在對頌蓮說你看,雖然我受傷了,老爺可心疼我了,捶腳了就是老爺要在我這裡過夜,你就妒忌吧!




既然老爺最在意的是生兒子,那就從這個突破口下手,頌蓮突然宣布自己懷孕了。




這一回,陳府上下都隻能圍着她一個人轉了。




老管家在老爺後面佝偻着腰身,說着恭維的話 :“恭喜老爺,老爺,照老規矩,從今天開始不分白天黑夜,這四院就得點長明燈了。”




面對這一現實,姨太太們又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算盤,四個女人的飯桌,由于頌蓮懷孕了,隻留下一堆羨慕嫉妒恨的女人,而梅珊不嫌事大地說 :‘“要是四妹也生個少爺,怕是有人臉上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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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大太太一句話打了圓場 :“這麼多菜還堵不住嘴。”




全片第四次特寫,相同的表情,用标志性的紅燈籠和紅旗袍轉場,這是人生的第四個階段,品影稱之為 “追名逐利。”




頌蓮開始享受勝利的感覺,她在規則之内,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曾經清純的皎白月光,如今綻放成泛白的蓮花。




頌蓮此時是最榮耀的,她在享受勝利的感覺,作為懷孕的頌蓮此時最大,喊着卓雲來給自己捶背捏肩,享受地說道:“二姐,手在再輕點兒。”




但是這朵白蓮花,依舊籠罩在大紅燈籠那詭谲的血色光影之下,頌蓮絕對想不到,很快将終結她苦笑經營的,同樣來自一抹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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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兒,你見過我那條白褲子了麼?”頌蓮此時坐在床上,房間裡一切都是紅色的,火紅的燭光以及衣服、被子等等都是血紅色的。此時卻覺得很詭異,本來懷孕是開心的事情,可是這一副畫面卻讓人驚得毛骨悚然,因為後面必定有大反轉。




大紅燈籠下,隻有兩個人真正具有反抗精神,丫鬟雁兒和三太太梅珊,而女主角頌蓮,隻是一直在妥協和掙紮。




自從頌蓮嫁入陳府,全片隻有夏秋冬三季,沒有春季。這也象征着,生活在這所大宅門中的女人們,即使做出反抗,也不過是規則内的反抗。




他們永遠沒有希望,雁兒的反抗是貫穿始終的,她從頌蓮踏入陳家大門就認為是頌蓮搶了自己四太太的位置。所以什麼事情都在和頌蓮對着幹,無論好話壞話,她都聽不進去。




“看着老爺喜歡你,就想當太太啦?”老媽子頓了一下,又接着說 :“就算老爺這次不娶,四太太也不會是你,你就不是當太太的命。”




對應着的是頌蓮洗腳的畫面,她穿着白色如蓮花的旗袍,說着的卻是丫鬟的身份如何不配。“别看老爺摸你一把,你就怎麼樣了”。




雁兒隻能顧自點起破舊的紅燈籠,做着當太太的夢。當雁兒給卓雲去高密揭發頌蓮假懷孕,卓雲以安胎為名,挑唆老爺請來高醫生,為頌蓮産檢。真相大白後,頌蓮被封燈。




隻聽見老爺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可怕,卻依舊看不到人,他怒氣沖沖的聲音從屋外傳出 :“混賬,居然騙到我的頭上來了,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大太太和二太太梅珊一樣是在外面看着,還有捶腳的二嬸和聽候吩咐的老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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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聽見老爺的聲音,說道 :“封燈。”說完,畫面中就出現了一些下人來做老爺吩咐的事情,把紅燈籠蓋上了黑黝黝的布套。


相當于被打入冷宮的頌蓮,唯有拿雁兒來報複,




頌蓮對着雁兒說道:“好好的,高醫生怎麼來了,我那條白褲子呢?”




雁兒就站在一旁拿着掃把和簸箕,不做聲也不回駁,随後,頌蓮當着所有人的面進了雁兒的房間,丢出了一堆紅燈籠,這個是雁兒的夢啊!




“一個丫鬟偷着在屋裡點燈籠,這燈籠是你順便點的嘛!你把我們這些當太太的往哪擱。”




頌蓮本應該對付的是卓雲,可是現在自己的事情敗露,已經沒有了對抗的資本,隻能拿丫鬟出氣。




随後雁兒被大太太罰跪在雪地裡反省,大太太也不覺得這些有什麼的,隻是在下人面前故作懲罰,隻要雁兒認錯,就可以既往不咎。雁兒從白天跪倒晚上直到暈倒也拒不認錯,因為她自己覺得自己沒有錯。




直至老爺的話響起時,說着:“盡量用好藥,錢不要在乎,不要讓人家說咱們不管下人的死活!”我們可以從老爺道貌岸然的台詞中看出,老爺是真的喜歡這個丫鬟。




雁兒永遠不明白,自己是輸在出身,門不當戶不對。也不是當紅戲子,在時代的悲劇中,她甚至連身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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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把雁兒想象成為自己,陳老爺是老闆,公司規矩是他制定的,而這些大太太二太太什麼的,把她們當成領導,而後來的四太太頌蓮居然後來者居上。




如果你是打工一族,自己一生勤勤懇懇,可是領導職位就是和你沒有關系,等待的永遠是下一個,甚至是還比你小的人或者學曆高的那種人做領導。此刻是不是隐隐長歎,還覺得張藝謀拍的是舊時代的故事嗎?




站在老宅子“光前裕下”的牌匾後,頌蓮感到迷茫。所謂光大前業,遺惠後代,貌似隻與男人有關,女人隻不過是工具。




她聽着樓下梅珊唱的《桃花村》這出改編自水浒傳的折子戲,唱的是一對陰差陽錯的苦命鴛鴦,最終有好漢魯智深做主,喜結良緣。




《桃花村》:


  非是我囑咐叮咛把話講,隻怪你呆頭呆腦慌慌張張。


  今夜晚非比那西廂待月,你緊提防,莫輕狂。


  關系你患難鴛鴦,永宿在池塘。


  已然錯情生波浪,怎能夠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鼓打二更準時往,桃花村口莫彷徨。


  你不要高聲也不要嚷,你必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而在這無形的枷鎖中,已四面楚歌的自己,該如何找到出口呢 ?




“點燈、滅燈、封燈,我就是不明白,在這個院裡,人算個什麼東西。像狗、像貓、像耗子、什麼都像,就是不像人。”頌蓮與梅珊站在“光前裕下”的牌匾下,第一次訴說着自己的心事。




人在極端情緒下的發洩,除了傷害自己,就是傷害别人。




二十歲生日,頌蓮得知了雁兒的死訊。




頌蓮現在的打扮是越來越成熟了,她坐在桌子旁,問着新來的老嬸子 “你怎麼這樣看我 ?”




“雁兒死了,光聽說臨死之前喊你的名字。”




老嬸子是唯一一個對雁兒好的,所以她不管是誰的問題誰的錯,她隻知道雁兒沒有了,花兒一樣的年紀,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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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我的名字幹什麼?難道是我把她害死的?”頌蓮不肯承認現實,想逃避,把自己灌醉,什麼都不用想了。




老嬸子見頌蓮一副不肯承認的冷漠,放下了手中的酒菜,轉身就出門了。




可是大少爺飛浦的到來,更加刺激了她的失控。




飛浦說着:‘“事情我都聽說了,你也真蠢,懷孕那種事,做假能假的過幾天啊!”




頌蓮一臉無所謂地說 :“我早就算計好了,開始是假的,隻要老爺天天到我這,日子久了不就成真的了。”說着動了一下嘴裡的食物,接着說 :“我在算計這事,他們在背後算計我,鬥來鬥去有什麼意思。”




最終頌蓮酒後失言,當着二太太卓雲的面,吐露了最不該說的話 ,“你有老爺疼你,梅珊去找她想好的高醫生去了,我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大太太曾經的台詞flay呼應到了“我早就是老古董了,陳家早晚敗在你們手裡。”



...









卓雲帶家丁綁回梅珊,繼雁兒死後,她對梅珊将要面對的結果,恐懼萬分。




照顧頌蓮的老嬸子說道 :“您昨天喝多了,現在大概記不得了。”




“那會把三姐怎麼樣?”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喽。”老嬸子抱着一件衣服,淡淡地說道。




我才注意到,繼雁兒之後,伺候頌蓮的老嬸子有多老,約有七八十歲的年紀,不知道在這陳家待了多少年頭,對什麼事情都是看淡。她的台詞不多,但是都會給人一種說話很嚴謹,卻又很多曆盡滄桑的感覺。




這裡是頌蓮的第次特寫,人生的第五個階段,品影稱之為“自我反思”。




争名逐利的過程中,人都會犯錯,隻不過有些錯誤無法挽回。有些結果,隻能承受。




“啊!!!殺人了!!!”頌蓮看到了不該看的,那個閣樓裡的小房間裡的不堪場景。




一個瘋子,怎麼可能邏輯缜密的導演了一出紅燈籠鬧鬼事件?隻能說明頌蓮并沒有瘋。




回憶裡的她在大雪中跟蹤家丁們,看見梅珊被擡到樓頂的私人屋,其中一個仆人拿的繩子絕對不是上吊用的,突地門就被關上了。




所以“啊!!!殺人了!!!”的驚呼聲響起,充滿荒誕和諷刺的台詞響起 ,來自老爺的自問自答:“你看見什麼了?”緊盯着頌蓮說 :“你什麼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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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殺人。”頌蓮依舊沒有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我們看一下這裡的人物有老爺和頌蓮以外,還有老管家和老嬸子,老爺既然沒有忌諱這他們這些下人,就說明他們是知道這個規矩的,這也是不能說的秘密。




來自老爺的另外一句話 :“你瘋了。你已經瘋了。”




頌蓮的口中依然是“殺人、、、”




當天夜裡,三太太的院裡大紅燈籠高高挂起,梅珊唱戲的聲音,回響在深宅大院之中,家奴、院工們皆吓得魂不附體。燈是頌蓮點的,唱片也是她放的,整間屋子浸透在血紅之下。




紅色是張藝謀鐘愛的顔色,在刺眼的紅色裡,人和老宅似乎被詭異的融合在一起。代表喜慶的紅,此時令人毛骨悚然。




留聲機裡放着的是梅珊當紅時的唱段,京劇《禦碑亭》,這一段唱的是妻子孟月華埋怨丈夫王生冤枉自己,并把自己休回娘家後的憤憤不平。BGM從梅珊的獨唱漸漸轉為總多女聲合唱。




《禦碑亭》:


  自幼父母嬌生養,盈盈十五嫁王昌。


  既讀詩書你不思量,奴豈是柳絮就随風揚。


  風雨難測人難量,暗室何必日月光。


  陰謀毒計良心喪,休書好比殺人場。


  手摸胸膛想一想,無義的王魁比你強。




這是在替梅珊複仇,也是在隐喻舊時代下,所有女性的呼聲與反抗。




看頌蓮堅定的眼神,也是全片最有一次特寫,人生的第六這個階段,品影稱之為“回歸初心”。




至此,我們可以回顧頌蓮的服裝細節,從一開始的學生裝,到初入陳府的肅靜碎花連襟和白色旗袍。雖然告别了純真,但依舊茕茕孑立,直到她一步步妥協,并開始争名奪利後,穿上了黑色的長褂,選擇黑化。




雖然得到一時的滿足,換上了紅色的旗袍,但終究好景不長。看清真相,自我反思是,淡藍色的棉旗袍顯得冷清而憂傷。直到第二年夏天,五太太過門後,頌蓮又換回了當年的學生裝,紮起麻花辮。


...










宿命仿佛在輪回悲劇永沒已結束,頌蓮沒有瘋,但也無力反抗,僅剩麻木的徘徊。隻有在她初遇大少爺飛浦時,那件夕陽下的紅色秀禾,才顯得柔情似水,溫婉動人。但在老宅子的灰磚土瓦,老規矩的條條框框下,爛漫終究是泡影。




看過了十幾遍,台詞都記住了不少,而沒有一個正面鏡頭的陳老爺,隐喻的就是這些無形的束縛,讓我們看不清他的臉。就像姨太太們,不敢直視封建男權的威嚴,他無數次出現在畫外音中,正如頌蓮一開始的不習慣,後來卻離不開沙沙作響的捶腳聲,這聲音仿佛是舊時代對女性的洗腦。




讓女人不自覺的套上枷鎖,最後,頌蓮的選擇,無非是像大太太一樣安于現狀,像卓雲一樣臣服谄媚,像梅珊一樣反叛犧牲,亦或是像她自己現在這樣,在掙紮仿徨中,等待新世紀的到來。




“你看見什麼了?你什麼也沒看見……”在男性權威下,女性不過是弱者和失語者,頌蓮被貼上了“瘋女人”,也被認為“瘋了”。




在梅珊昔日住過的屋子裡,頌蓮用鬧鬼的形式對陳府上下進行了反抗,為自己,也為梅珊。梅珊昔日錄下的唱段在點滿燈的,像戲台一樣的房間裡悠揚不絕,頌蓮靜靜地聽着,她似乎終于理解和接受了梅珊,理解了梅珊曾說過的那些話.




明白了自己作為女性由不得做主,被動卑微的命運,隻是她又能如何做呢?梅珊死了,她也“瘋”了。無論是大太太,還是看似消除兩個勁敵的二太太,還是第二年春天新過門的五太太,沒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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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大院是一個比較封閉的空間,四周高牆聳立,隔斷了院内這些女人對外的自由活動。人們的思想被這所富麗堂皇的庭院給禁锢了,院内每 一個人都是被壓抑着,每一個人的内心都隐藏着無法言說的痛苦。




梅珊和頌蓮一樣,在邁進陳家大院的那一刻起就錯了,高門大院的生活是比較優越,但錦衣玉食下卻是空虛的靈魂。沒有感情沒有關愛沒有友誼,有的隻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恨不得把别人踩在腳下。




但新時代中,也不乏同樣的感受,有人覺得工作是牢籠,婚姻是墳墓,可不成家不立業,卻又不知道改何去何從,所以國師不愧是國師。




經典作品需要時代錘煉,曆久彌新,張藝謀早在1991年就通過大紅燈籠高高挂表達出人生的通透—— 封建不源于禮教,束縛皆來自人心。




生活和工作都需要儀式感,就像高高挂起的紅燈籠,儀式過後,唯有打開心靈,放開手腳,為理想追求而努力,才可以獲得屬于自己的幸福。




試想,如果頌蓮沒有選擇踏入陳府大院,而是提着行李箱奔赴新時代的革命與新中國的創建,她就永遠不會困在原地——等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