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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竈馬又來了。”一個大叔正在桌子旁邊吃着面包,而桌子上出現了一隻蟲子,學名—— 竈馬,從他的話語中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這隻蟲子叫竈馬,不是韓語專屬名詞解釋,中國這種蟲子也叫竈馬,南方地區到處可見,學名突竈螽,與蟋蟀是近親。有一個成語叫做—— 蛛絲馬迹。蛛絲奇指的是蜘蛛網,馬迹說的就是這種竈馬爬過的痕迹,這也是電影《寄生蟲》的核心主題,階級矛盾與與共生,或者叫貧富差距,與相互依賴。或者。

窮人隻能像蟲子一樣活在地下,或寄生在富人家裡,富人雖然高高在上,但離開窮人也很難生活。循着電影的蛛絲馬迹,解讀一下,為什麼奉俊昊的《寄生蟲》會拿下金棕榈和奧斯卡?

主線故事三家人 —— 兩窮一富,住在豪宅裡的 —— 樸社長一家四口,樸太太是一位全職媽媽,什麼家務都不會做,也不會教育孩子,但有權利支配家政财務。決定雇傭什麼樣的傭人和家教。女兒 —— 樸多惠,上高二,兒子 —— 樸多頌,九歲,應該是小學三四歲年級,大線索人物。

因為他一年級的時候,在家裡廚房撞鬼,受過驚吓,所以精神不太正常,家長還覺得他有抽象派繪畫天賦,一副怪異的人物畫,很關鍵的線索道具。姐姐 多惠最了解,弟弟隻是受驚吓後,喜歡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吸引大人的注意,以獲得更多的關心。

這裡表面交代,多頌參加過童子軍夏令營,迷上印第安文化,其實兩個大隐喻,一個是印第安土著地區,曾是美國殖民地,隐喻階級奴役。另一個是奉俊昊緻敬自己的偶像—— 黑澤明導演,1963年懸疑片《天國與地獄》,同樣是講述貧富階級對立,金錢與人性的故事。

一家之主樸社長是IT大企業高管,他一回家,樓梯燈都會跟着亮,這不是聲控,是寄生蟲幹的。不管是妻子還是孩子,甚至連家裡的狗都圍着他轉,坐在車裡,導演都給了暖色調、天使光、烘托富人階級的高高在上。

老寄生蟲是保姆雯光夫婦,雯光保姆是豪宅上一代主人,也就是豪宅設計師的保姆。樸社長一家搬來後,繼續雇傭她,兩個暗示,一是她對豪宅的熟悉程度,遠超樸社長一家,二是樸舍長一家習慣雇傭熟人介紹的人。

“我得透過信任的人介紹最好,就像是什麼呢?信任鎖鍊。”

社長台詞交代出,保姆很能幹,但唯一缺點是能吃。

“ 吃太多,聽說每天吃兩個人份的飯。 ”

這就是熟悉地形的優勢,樸社長一家根本不知道豪宅是有地下防空洞的,所以雯光的丈夫已經在地下室寄生了四年。

“真好喝!”

雯光經常在夜深人靜時,給丈夫送吃的,所以她才吃兩人份的飯,小孩子多頌看見了鬼。也不過是夜裡從地下室,偷跑到廚房找吃的雯光丈夫,我解說時剛開始出現那挂在牆上的那幅畫,結局高潮還有呼應。

新寄生蟲的就是老金這一家了,這一家人雖然也是貧窮的社會底層,但是各個身懷絕技,都是騙術高手。一開始,片子三觀不太正,但是後面有反轉,突出黑色幽默和荒誕。兒子金基宇高考三四年都沒考上,一直複讀,同學敏赫要出國兩年,拜托他接手自己家教的工作,對象就是樸社長 —— 高二的女兒多惠,這兩個男人虛僞的笑和一字不差的台詞。

“我是認真的,等她上大學...”

“我想正式跟她交往。”


...

也不能說一點不喜歡小美女,但更多的是為了娶到富家女,跻身上流社會的捷徑。而敏赫之所以拜托基宇, 也是因為他出身貧賤,富家女應該不會看上他。你拿一塊假石頭來敷衍朋友,就别怪朋友背後挖牆腳,主要是,家長還支持。

“哇,寶貝兒子,未來這裡就會變成你老婆的娘家。”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金支持女兒給兒子做假錄取通知書和學曆證明,父親拿着作假的證書,都不得不感歎太真了!

“真可惜,首爾大學沒有僞造文書系,基婷一定考中榜首!”

兒子拿着假文憑去面試家教,三四年都沒有考上大學,還恬不知恥地說【自己不是作假,隻是提前拿到證書,明年就會真的考取這所大學。】老金的反應,卻是一臉的支持。

“兒子,你是爸爸的驕傲!”

蛛絲馬迹來了,基宇從陰影走向陽光,從抵觸走向高處,在富人家的樓梯上一路向上,這裡太陽的大逆光,隐喻他們一家人,即将通過這次機會,登堂入室,改換門庭。這手段隻有一個字,騙!

“您好!”

“您好,夫人!”

基宇靠妹妹基婷僞造的假文憑,成功應聘家教,花言巧語張嘴就來不打草稿,品影懷疑他們前世都是江湖騙子,投胎成為一家人。

“你想改24題的答案嗎?”

“...”

“多惠,你寫了後面的題目,然後又回到24題。你看,脈搏而亂了,所謂考試 —— 就是沖鋒陷陣,隻要亂了節奏就完蛋了,考試上拼的是氣勢、氣勢!”

細節是樸太太給基宇付報酬,從信封裡專門抽出了幾張,還說比之前給敏赫的要多,富人并不傻,傻子也不可能緻富,他們也有自私精明的一面。之前說樸家喜歡熟人介紹的人,基宇謊稱認識一個美國名校美術系的高材生—— 傑西卡。成功把妹妹基婷,推薦給樸太太,做小兒子多頌的美術家教。


...

“傑西卡獨生女,伊利諾州芝加哥,同系學長金振慕,他是你堂哥。”

把騙術編成順口溜兒歌,調整心态,避免緊張,還能牢記下篇關鍵詞,這就是來自民間的小人物智慧。之前說過,多頌是小時候受過驚吓,想博取關注度的9歲小男孩,品影經驗之談,這個年齡段的小男孩,對家長和小姐姐會調皮。但對于大姐姐,會心悅誠服,更何況, 基婷的演技,比哥哥還高。

“我想和多頌媽媽單獨談談。”

“沒事,這位是...”

“不,麻煩離開。”

“請問多頌一年級時發生過什麼事?”

“诶!!!”

現在内應有兩人了,接下來就是老金夫婦,尹司機送基婷回家,基婷留下内褲在車裡,讓樸舍上誤以為尹司機私生活不檢點。

“年輕人嘛,任性生活可以理解 ,為什麼偏偏在我的車裡?”

繼而,介紹父親老金面試新司機。

“我大伯家以前的司機,他叫金司機,人很溫柔穩重。”

對豪車性能的了解,對樸舍長可能提出的問題做全方面應答,全是之前排練好的。

“我載着一家之主,一個公司老闆,或隻是一個孤獨的男人。”

品影真不理解,有這種心機和素質,這家人幹點什麼不能發财呢?内應越來越多,接下來就是趕走老寄生蟲的核心人物—— 保姆雯光,雖然她是家裡的兩代元老,但是開心三打一,了解到雯光對桃毛過敏這一把柄,利用桃毛逼她去醫院,治療過敏。在醫院,假裝巧合拍下照片,诽謗雯光患有肺結核。

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在保姆雯光做事的時候,灑桃毛,從垃圾桶撿來的“血迹”,其實是一個殺手锏道具—— 辣椒醬,不是很多人說的番茄醬。就這樣,樸太太一臉的震驚加不可置信,請走了保姆雯光。

讓母親忠淑上位,這裡,騙術又升級了,别忘了基婷是學美術的造假高手,一張外觀高端的人力派遣公司的名片。

“不用提到我的事,你就說是您親自打聽的公司。”

“您好,那邊是 The Care 總公司吧 ! 我聽說你們那便是會員制”

“但您并不是我們的會員,對嗎?”

“對,不是。”

“那我要怎麼辦呢?”

“這個麼,你隻需要提供幾項資料就可以了,家庭關系證明書、身份證複印件、還有房産證、地産證等。”

這就是窮人對富人心理的完美把控,不求最好,但求最貴,至此新的寄生蟲一家,完全取代了老寄生蟲。影片用了一半時間在鋪墊共生關系,窮人雖然處處算計,但富人的時候也離不開他們。


...

接下來,就是階級矛盾的展現,奉俊昊攻陷奧斯卡的四次雷神錘擊,一錘一層浪,連續四擊,高潮叠起!主人一家出去露營,老金一家像蟑螂一樣傾巢而出,大肆揮霍。

“太太人很單純又善良,有錢卻很善良。”

“不是有錢卻很善良,是有錢所以善良,懂嗎?如果我有這些錢的話,我也會很善良,超級善良。”

第一捶,是試探。老保姆雯光說,【有東西落在地下室,】細節是她破壞了攝像頭,這樣主人不會發現。她請求進屋,由此,新舊兩波寄生蟲齊聚宿主家中。

第二捶,大反轉。本來要報警的忠淑,因為全家人暴露,被老寄生蟲反制,老金找準時機,直搗黃龍,雙方開戰,場面一度混亂。

第三錘,火上澆油。

“您好!”

“你們快到了嗎?”

“導航說八分鐘抵達。”

這時候,電話來了,是樸太太打來的,因為大雨,露營被取消。樸社長一家人八分鐘到家,此時BGM烘托緊張,四人如同打仗一般開始分工,地下室善後、廚房善後、收拾客廳、卧室歸還日記。樸社長一家人進屋,BGM戛然而止,真的像蟑螂一樣,見光就躲進角落。

這裡細節是多頌非要拿帳篷誰在院子裡,因為之前說過,一年級過生日在家撞到鬼,也就是雯光丈夫。所以,過生日這一天,他不敢睡在家裡。

金家人趁着夜幕奪門而出,四散逃去,緊接着最後一錘,因為下雨很大,街面上都是積水。而老金一家住在地下室,所以回家後都是一片汪洋,深不見底,家裡的所有物品都被泡水甚至被淹沒。一句話水深火熱,讓老金見過了富豪家的生活,不甘心自己的窘境,徹底把老金的心炸碎!而基宇隻是在水中尋找那一塊象征着富裕的石頭,找到了就緊緊握住。

因為是樸家的保姆,忠淑可以在樸家做保姆,而手拿着碗和小鍋具,還随後一腳差點要了雯光的命,這也為兩個寄生蟲家庭,埋下最深的仇恨。一場大雨,對富人來說是情調,雨後空氣更清澈,陽光更明媚。但對于窮人來說就是無家可歸的災難。

奉俊昊最為稱道的鏡頭設計,老金一家在一路向下走,小坡、大坡、隧道、樓梯、直到最底層的貧民窟,徹底崩潰。因為地下室的家已經被淹了,還是反轉,導演用鏡頭隐喻,把之前不正的三觀拉回來了。爬得高,摔得更慘,人前現富貴,人後受罪。


...

細節一:老金先拿的,是妻子忠淑的女子鍊球亞軍證書,家都沒了,最先顧及的還是面子。

細節二:基婷坐在倒灌噴水的馬桶上抽煙,這個略帶笑意的表情,代表是放棄,這個家裡的一切,都已經沒救了,也為結尾她被殺的結局埋伏筆。

細節三:石頭飄起來,說明敏赫送給基宇的,确實是塊假石頭,也說明為什麼最後雯光丈夫報仇拿石頭砸基宇的頭,但基宇并沒有死。但基宇一直抱着這塊石頭,他認為一家人的好運都是從這塊石頭,和敏赫推薦他做家教開始的,他還想靠這塊石頭翻身。這也是奉俊昊導演的隐喻,以騙局開始,注定是以騙局結束,騙子也會有好下場。

“不管是殺人還是賣國,全他媽的沒關系。”

“我會負責的!”

他跟父親的對話中,已經做好了犯罪的準備,想要除掉雯光夫婦,以絕後患。基宇拿着石頭去地下防空洞,目的是殺人,但沒想到,被反殺,雯光丈夫目睹妻子的死亡,他要為妻子報仇,先搞定基宇,再持刀殺死基婷。看着雯光丈夫的表情,這個表情熟悉吧,占着血與蛋糕的面,就是多頌的那幅畫的呼應,小男孩又看見了當年在廚房撞到的鬼。當年隻看到半張臉,但是靠着想象力,先知一般,預測到了未來将會發生的慘劇,神來之筆,直接暈倒。

戰鬥力最強的還是母親忠淑,用燒烤鐵簽結果了這隻光天化日之下的 —— 鬼,這裡很多人覺得老金最後的暴走有點突兀。這個一向懦弱,老好人,出什麼事兒都讓老婆頂在前面的男人,最後為什麼會動殺心呢?

這裡品影詳細捋一下老金的心理崩塌過程,奉俊昊導演用構圖中看不見的線,一直在隐喻窮人和富人之間是有階級鴻溝,不能越線。之前,雯光叫醒太太隻要一上線,隻要以越線,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馬上收回來。

基宇和樸太太談話,一直不會越線,老金去面試司機,即使不在一個空間,也有一條,不會逾越的線。老金的随機應變能力是一家人裡,最差的,經常在言語和行為中越線。握住樸太太的手不松口開,車裡談及樸先生的私事......

“您還是愛她的吧!阿西!”

“看前面。”

樸社長對老金是有反感的,加上老金身上的味道,有人說這是隐喻窮人味,品影認為更準确的是 —— 酸味。是常年居住在地下室的酸腐氣味,這個味道一再被樸社長和樸太太的提及。車裡、家裡、桌子底下,平時窮慣了的老金可以忍。當他們無家可歸時,老金心裡動搖了。

“因為沒有計劃,也不會有出錯的事情。”

窮人,是連對人生的計劃,都不配有的自卑湧上心頭,我們窮人家都被毀了,你們富人還要為了雨過天晴後開派對。車裡,樸太太又一次戳了老金的心,拿手抵住了鼻子,邊打着電話。

“沒有這場大雨就沒有派對了。”

被要求扮做印第安土匪,再次提及主人的私事,又越線了,所以樸社長要拿階級地位來壓老金。

“你也很用心啊!不過也是,你那麼愛她嘛!”

“金司機,反正今天也算上班,你就把今天當作加班吧,好嗎!”

你不是朋友,你隻是個下人,之後突發事件,女兒被襲擊,老金慌了,混亂中看見兒子也受了重傷,而且老金第一視角,不知道兒子發生了什麼。他現在想的,是怎麼救女兒和兒子,但是他腦中一片空白無助,這時候樸舍長完全不顧老金家人的生活,一心讓他趕緊送自己兒子去醫院,老金的恐慌轉為憤怒。


...

我家人都快死光了,你兒子隻是暈倒,你們富人太不拿窮人的命當命了吧?最後扔出鑰匙,樸社長再一次用 味道歧視窮人,捏住了鼻子,然後再撿起地上的鑰匙。這是最後一根稻草,老金徹底失去理智,拿起刀戳進了樸社長的肩膀。其實社長比較冤,他是受騙者,并不知道這幾個下人其實是一家人。

這也體現了荒誕和混亂,騙人,終害己。攝像頭都呼應到了,因為雯光破壞了攝像頭,所以,老金進入地下室沒人看見。故事結尾,基宇醒來,看見父親在地下室用燈光發的摩斯電碼,立志要成為上流階級,買下整所房子,解救父親。

可是,全部都是夢境,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改換門庭,改變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有多難? 品影不多贅述,總之光靠實力和努力。遠遠不夠,所以基宇的夢能否實現,奉俊昊導演留給了觀衆遐想空間,首尾呼應開頭結尾的移動鏡頭,位置和運鏡嚴絲合縫,極簡而工整,但物是人非。


...

這裡品影更喜歡當時被删減的另一版結尾鏡頭,這個鏡頭裡基宇抽了一口煙,因為全片隻有基婷抽煙。所以基宇抽煙可以表現對妹妹的懷念和對努力奮鬥的決心。不過導演可能更注重前後邏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最後,有影評說,老金一家四口的名字,基澤、基宇、基婷、忠淑,四個單詞首字母拼起來,就是韓語“ 寄生蟲 ”拼起來的單詞和發音。就是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