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2日晚間,編劇于夢媛在微博實名舉報黃渤執導電影《一出好戲》劇本抄襲自己的作品《男人危機》,在長文中,于夢媛列舉了不少《男人危機》和《一出好戲》的劇本相似之處。對此,《一出好戲》片方和黃渤均未回應,但編劇周海豐在社交網絡表示于夢媛隻是碰瓷。
這個暑期檔,先是《西虹市首富》被編劇王晗羽指認抄襲自己的劇本《繼承者》,後《一出好戲》也被指抄襲,如此頻繁的編劇維權背後,網友對于是否侵權看法不一。事實上,文學作品是否抄襲、侵權,在國内外都很難鑒别和維權。
從《白夜追兇》到《人民的名義》,從《西虹市首富》到《一出好戲》,國内影視行業似乎走進了一個怪圈,那就是熱門影視劇總是陷入抄襲和維權“羅生門”,在此情況下,影視公司也是有苦難言,因為一旦被潑上“輿論髒水”,想證明自己并未抄襲也并不容易。
于夢媛爆料缺乏實錘
《一出好戲》編劇稱其“穿越型碰瓷”
于夢媛稱自己曾在2013年寫了一個劇本《逃離囧境》(後改名《男人危機》),并以一家影視公司的名義邀請黃渤出演影片男一号,被黃渤以故事框架與人物類型都不太合适為由拒絕。
但在觀看完《一出好戲》之後,于夢媛認為該片不僅借鑒、抄襲了《男人危機》劇本中的故事創意和框架,且連主演“錢進”、“馬進”、“老史”等人物姓名都與自己的劇本非常相像。在爆料中,于夢媛還陳列了《一出好戲》與《男人危機》兩個劇本在故事類型、核心創意、主要人物、故事大框架等方面的大緻對比。
雖然看上去相似度頗高,但值得注意的是,于夢媛并未曬出正式劇本,以及自己與黃渤方接觸過的有效證據,整個爆料缺乏幹貨。日前,于夢媛在回應中新網時稱,她還有其他證據,沒有放出來的證據更“實錘”,但是在正式立案之前不太方便放出來,因為她正在走法律程序。
《一出好戲》官博和黃渤均未出面回應,但參與劇本初創的編劇周海豐卻在微博和知乎相繼發言。在知乎上,周海豐的認證為豐宜影業董事長,他稱自己在2010年便參與了《一出好戲》的初創,并曬出了劇本截圖和劇本會議時間。
周海豐将于夢媛稱為“無成本穿越型碰瓷”,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于夢媛在爆料中提到,自己的電影項目是2012年敲定,劇本是2013中旬完成初稿的,較周海豐所提到《一出好戲》的創作時間晚了近3年。
2018年8月5日,在《一出好戲》的北京首映禮上,徐峥發言時提到:“我第一次聽到要拍一個寓言,是和你(黃渤)在《藍色港灣》,差不多09年到10年的時候,今天看到了這部電影,真的要祝賀。”而梁靜也提到是在2010年的時候聽到《一出好戲》這個項目,二人說法均與于夢媛所言時間線相左。
從廣電總局的電影拍攝制作備案公示來看,《一出好戲》最初的編劇欄顯示的是邢愛娜,即知名導演甯浩的妻子。不過從豆瓣的編劇欄可以看出,《一出好戲》的編劇共有黃渤 / 張冀 / 郭俊立 / 查慕春 / 崔斯韋 / 邢愛娜 / 黃湛中7人。在人數較多的作品中,署名權先後順序雖然是由作者協商決定,不過一旦劇本出現問題,多名編劇都将受到波及。
《一出好戲》是黃渤導演的處女座,票房賣到了13.55億。從于夢媛的爆料來看,尚不足以證明《一出好戲》劇本存在抄襲,故而多數網友還是在聲援黃渤。
無獨有偶,同期,編劇王晗羽也出面指認開心麻花的電影《西虹市首富》抄襲自己網絡劇《繼承者》的創意構思,雙方還進入到了互相明怼階段。這個暑期檔,《西虹市首富》和《一出好戲》接連被指認涉嫌抄襲,也使得“文學作品維權難”問題再一次引發讨論。
文學作品維權成本高、收益低
證明抄襲成難題
于夢媛并未曬出劇本和更多證據,但是即便劇本爆料出來,鑒定難度也是相當高。關于文學作品的抄襲,無論是在國内還是國外,都是非常難鑒别的,這也是國内作家、編劇等維權難的首要原因。
國家版權局曾提出:“從抄襲的形式看,有原封不動或者基本原封不動地複制他人作品的行為,也有經改頭換面後将他人受著作權保護的獨創成份竊為己有的行為,前者在著作權執法領域被稱為低級抄襲,後者被稱為高級抄襲。”但是正如編劇蔣勝男所言,國内的抄襲目前都是“你的故事、我的人物、他的橋段”這種打亂重組模式,要鑒定談何容易。
僅是于夢媛給出的故事梗概,就有知乎網友@天然維生素反質疑她的《男人危機》有抄襲《魯濱遜漂流記》《天堂隔壁》《心花怒放》《泰囧》《預産期》等故事的嫌疑,因為于夢媛的劇本與這些故事也有相似之處。
北京交通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明濤曾稱:“在法律上我們使用的是思想表達二分法。所謂思想表達二分法,就是著作權法中,思想層面的東西是不受保護的,受保護的是表達的内容。具體到一部小說來講,小說的主題不受保護,這是思想層面的,比如說故事的一些主線,一些關于場景設置必要的表達,但是具體的文字表達受保護。其實仔細研究會發現,越接近抽象的層面越不受保護,越接近具體的層面越受保護。”
也就說,鑒定是否抄襲,還是要從細節入手,但這對維權者來說則意味着極大的工作量,比如做出調色盤來對比兩部作品的相似之處就是比較常用的辦法。但是在法庭上,調色盤也隻能作為參考證據使用。
2017年,《三生三世十裡桃花》劇版和電影版的接連誕生,将網絡作家唐七公子抄襲一事的輿論聲推上了高峰。編劇餘飛在微博表示,2017年鑒别《三生三世十裡桃花》與《桃花債》時受到了非常大的沖擊,“沖擊的力度足以讓我再也提不起熱情做這種累死人還被罵死的事情,”餘飛稱。
有時,即便維權者耗盡心力整理出證據,但因相關法律的不完善,知識産權侵權案件能獲得的法律援助同樣很少。人民日報曾發文表示:“在不少具體案例中,由于具體法律細則和制度的缺位,‘借鑒’與‘抄襲’往往隻是‘一步之遙’,連律師們也是‘霧裡看花’不明一二。”
故而,在整個市場上,大多律師通常不願意接關于知識産權的相關案件,因為極難打赢,而對維權者來說,即便赢了官司,有時候也是成本高,收益低,頗有得不償失之意。《錦繡未央》涉嫌抄襲事件中,一些原著作者想維權卻交不起高額訴訟費,汪海林、餘飛、劉毅等45位編劇兩次籌集了共18.8萬元用來打官司,才使得這些作者走上維權之路。
但《錦繡未央》涉嫌抄襲小說高達200餘本,最終聯名上訴的僅有11位作者。其實,大多數維權案件的戰線都拉得極長,莊羽上訴郭敬明案花費了長達三年時間,瓊瑤起訴于正也熬了8個月之久,2017年1月被法院受理的《錦繡未央》侵權案,等到第二部《錦繡長歌》都開始制作了,案子仍未有結果出來。如此耗費心力,也是很多人選擇僅在網上出口惡氣的原因。
正是因為國内文學作品維權之路艱難,所以編劇維權屢屢會引起較大的網絡輿論,并成為被輿論同情的一方,但在互聯網時代,有些反抄襲和維權行為似乎已經變質了。從《白夜追兇》到《人民的名義》,從《西虹市首富》到《一出好戲》,熱門影視作品屢陷侵權“羅生門”,或許并非隻有“涉嫌侵權”如此簡單。
部分維權難逃碰瓷之嫌
被潑髒水的片方飽受折磨
在以往編劇維權的案例之中,是存在較為戲劇性的情況,在《西虹市首富》的維權中,片方回應王晗羽時明确表示,《西虹市首富》購買了環球公司《布魯特的百萬橫财》的版權,經交叉對比,侵權文章指稱的相似内容均來自《百萬橫财》。如此說來,王晗羽的《繼承者》或許涉嫌抄襲《百萬橫财》。
和開心麻花對王晗羽維權的表态一樣,不少編劇的維權,在作者和影視公司看來碰瓷的嫌疑都是較為大的。《人民的名義》熱播之後,劉三田起訴周梅森《人民的名義》涉嫌抄襲她的作品《暗箱》,并且索賠1800萬。2018年,《生死捍衛》作者李霞也以《人民的名義》涉嫌抄襲她的作品将周梅森告至法院,索賠110萬。
對于劉三田在網上曬出訴訟服務公告書的行為,周梅森便稱其是在惡意左右輿論:“大衆會認為法院受理了,就有侵權事實存在。”
雖說給維權貼上蹭熱度的嫌疑有失公允,但是熱門作品屢屢傳出侵權“羅生門”,也難免讓人懷疑其背後的動機。在互聯網時代,輿論先行的最大弊端便是“涉嫌”在大多數網友眼中已經成為了“真相”,“殺人不過頭點地,輿論才是最誅心”,一旦網友先入為主,被起訴的一方在新聞爆出的時候就已經被網友判定“構成侵權”了。
在《一出好戲》被爆出涉嫌抄襲之後,微博話題#編劇舉報一出好戲抄襲#話題閱讀量已經達到了8000多萬,雖有部分群衆理性吃瓜提議編劇若是真心維權,就爆出更多幹貨,并以法律手段維權,但在社交網絡上,仍有不少人站出來要求黃渤道歉,據了解,編劇圈也有不少人聲援于夢媛。
大衆習慣站弱者,但弱者并不一定代表正義。在反抄襲與維權的運動中,部分人的目的或許并不是維權,目前的影視市場競争激烈,營銷手段更是層出不窮,被競争對手潑髒水也不是沒有可能。DISS《一出好戲》抄襲的于夢媛就被網友扒出來買水軍買職業黑子刷轉發量,如果這是一場有規模有組織的行為,那背後的利益關系勢必更加複雜。
在接連掀起的維權風暴中,不僅維權方維權困難,隻要被貼上“抄襲”的标簽,被維權方也是飽受折磨。以《一出好戲》為例,輿論聲勢,對上映期間的電影票房絕對是不利影響,對黃渤本人的聲譽也是一次打擊。
随着國内版權意識的崛起,國民對抄襲侵權作品的容忍度已經越來越低了。曾買了唐七《華胥引》版權的寰亞影視出品的《鲛珠傳》上映時,被認為是由《華胥引》改編的,反抄襲大隊在豆瓣大量刷一星抵制抄襲,寰亞不得已出來澄清《鲛珠傳》為原創,撇清關系。
目前,國内知識産權維護現狀依然不太樂觀。對作家、編劇而言,作品被侵權的話,維權成本高,維權方很絕望,但如果惡意碰瓷,被碰瓷的編劇和制作方也是“有理說不清”,同樣絕望。
所以,對制作方來說,雖然“謠言止于智者”,但是如若不構成抄襲事實,在第一時間發表聲明,并釋出有說服力的證據方為上策。而對維權的編劇來說,即便國内維權道路艱難,但還是通過法律手段解決才能被認可,畢竟利用輿論施壓還是難逃“蹭熱度”、“碰瓷”之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