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我本能的把這副畫面提前預設在了自己的腦海中,一名優秀并且有着天生的領導才能的白人軍官在人品及責任感無可指摘的同時,兼具同情心還遇事明辨是非,公正善良,這難道就不是我們中華文明一直鼓吹的“聖人”之活樣闆嗎?這名叫斯巴克斯/Felix Sparks的上尉帶領的一群已被軍方視為害群之馬的烏合之衆,是一幫由印第安土著和墨西哥後裔組成。他們的本身的膚色及相貌,口音和所受文化教育及家庭生活的背景已基本被以白人文化為核心而排斥在社會邊緣了。酗酒滋事頂撞上司違反軍令也似乎使他們有了更好的借口以逃避殘酷的現實。斯巴克斯的出現無疑就是一顆“大救星”,标準的米國好萊塢式的故事叙事,白人拯救了這樣一群死狗扶不上牆的人渣樂色,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後者也像狗一般的忠誠來回報前者那因非凡智慧而渾身放射出耀眼的神光。除此正義一方的義正言辭外,反面邪惡的另一方就必定要像洪水猛獸一般,毫無人性,狼心狗肺,見人吃人見狗咬狗的偉光正邏輯才能讓受衆感受來自上邊神之愛的恩澤且不由自主般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終不能自己。多好的構想,看着這種“渣”畫質我不由得這樣安慰自己,心情竟然釋然了許多,不思考且像豬一樣地活着确實也如此般惬意呀。

畫面再次回到片頭開始,盟軍在意大利地區強行實施登陸。片子并沒有從宏觀的角度闡述這一宏大行動的背景,英國人靠着蒙哥馬利将軍的“打呆仗結硬寨”的策略借助物資高耗活動低效活活拖死了手中物資兵員無幾的德軍将領隆美爾,後者最後被迫飲毒自盡以表忠心。在意大利人的熱情“歡迎”下,英國人明顯産生了一種錯覺,挾精明的米國人打算去解放羅馬帝國的後裔們,可是他們算盤沒打準,遇到硬骨頭凱塞林高超的防禦指揮術,讓盟軍付出了相當慘重的傷亡代價。

斯巴克斯一群就這樣在高層們還遠在天邊做着春夢時,被投放進了依舊被納粹德國軍隊牢牢掌控的南歐之境。

斯巴克斯似乎有着天生的領導才能,不過也和他的生活軌迹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時年17歲離家打拼求生,飽嘗人間冷暖,殘酷的歲月并沒有消磨掉他對生活本身的向往,而是令其意志愈加堅強。早年的戎馬生涯鑄就了他今後的性格特征,冷靜,堅毅,果敢和機敏。他之所以要去“感化”這些非白人同胞,也是奉上級的命令,正值戰争處于膠着狀态,面對着巨大的傷亡數字,即使這些不聽指令的問題士兵難以駕馭,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斯巴克斯個人對種族有何看法,片中着墨無幾。不過,借片中剛開始那位曾經在美生活過的德國軍官之口,也能體會到當時米國主流社會對種族問題的态度。“你們米國人的酒吧牌子上寫着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不準入内”。我在想,即使斯巴克斯内心深處有抵觸種族歧視的可能,但在現實中,作為個體的他會服從于社會趨勢和大流,畢竟反抗的代價是無法預測和承受的,至少沒必要。換句話說,如果斯巴克斯沒有職責在身,首先因膚色認同問題他就不可能混入和這樣一群“異類”打成一片,即使他本人願意,後者未必會接納他。印第安人作為原住民本應有着天然的自尊感來俯視這樣一群外來入侵者,可是冷冰冰的實際境遇是他們作為遺民被完全的遺忘了。這樣的心境落差和現實對他們的各種歧視蔑視,時間長了,酗酒和打架也就成了宣洩内心憤懑地家常便飯,結果,長此以往,他們的身份标簽越來越被邊緣化,自暴自棄于荒涼和無助之中。墨西哥族裔的待遇并不必前者強多少,雖然他們也許更看不上土著遺民,可是被動地和前者化為一類并被排斥與主流之外,他們的心理掙紮和尴尬處境一定隻多不少。面對錯綜複雜的環境因素,斯巴克斯用平等的身段和尊重的語氣告訴這一特殊人群,機會有,但需要你們自己的選擇,是繼續自怨自艾于鐵籠之中,還是抛開内心的負擔,邁出這看似艱難且極其重要的一步!其實這是一樁看似兩邊都受益的好買賣,前提是大家都心甘情願。前者需要後者流血賣命,後者需要前者的尊重和承認,至于說代價,無疑後者要承擔的更多。斯巴克斯作為中間搭橋之人,無論技巧和行為都堪稱一流。

面對德軍的誓死抵抗及堅固防禦,作為男主人公的斯巴克斯很快就挂彩且險些喪命。原本可以靠着重傷僥幸活命而從此遠離戰争,Plus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反“正常邏輯”的他竟然帶傷重返戰場,他内心掙紮過,可是當他把對于職責和使命的認知始終放于自己對事務思考和判斷的第一位時,兒女情長本應是本能考慮進的第一要素卻常常作為第一選項被直接排除掉了,這對于很多更側重于自身利益和世俗考量的人們來說詫異且無法理解。換之角度,他作為上司把對下屬負責作為第一要務來對待時,下屬的絕對忠誠履職也是必然的結果。聖人模式一直在我看來也是個僞命題般的存在,隻要人有欲望,包含起碼的求生欲望,聖人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斯巴克斯從來就沒有打算把自己裝扮成所謂的聖人,他對于家庭的思念不會比其他深陷戰争泥潭的同伴們少,他隻是權衡了得失後,并非很理智的選擇了保全自身,卻是憑着内心無法排解的憂慮一頭紮進毫無盡頭的戰争,他愛護自己的士兵,他們對自己的信任讓他甘願冒險,單單一句“One for all, all for one”似乎也不能解釋這種生死與共的戰地情誼,更何況是一個白人領着膚色不同的在德軍眼裡是低等民族的士兵群體。當然也可以把這種現像歸類為特殊,在那樣惡劣艱險的環境下,這種情感連結在經過生死考驗後,跨越種族和文化差異下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理解的。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戰後,大家各回其位,回到原正常社會應有的生态中,他們之間因膚色而隔閡不敢說已經完全消失,但也應該會悄然地在每個人幸存者的内心再次生根和發芽。文化帶來的身份認同感在群體中是一種安全的保證,但對于單一個體來說,似乎從來就沒有友好和友善過。

回到戰争,死亡時刻相伴,斯巴克斯一衆到最後隻留下屈指可數零星的幾個幸存者,其殘酷程度已經超越了文字描述。除了聖人,每一個人都本能的怕死。隻是有的人在曆經死亡威脅後麻木的接受了這份死神不情願饋贈的“幸運”,有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品嘗死亡的具體味道時,便靈肉分離,也許後者痛快的結局更讓前者生不如死。戰争摧毀的不是一幢幢有着悠久曆史背景的知名建築物,而是在潛移默化的把每一個參與者,無論黑白正邪,如抽絲剝繭般剔除掉了人類文明經過萬年積累下的對人性之惡的反思,以及同情憐憫,關愛友善,扶弱助殘等等的美好精神和理念,最後培育出一種扭曲畸形的怪物,無情的吞噬掉每一個人心中尚存的一絲善念,在面對死亡,人類的動物本能的殺戮和破壞無疑是短期的應激反應,可是在技術加持的近代工業化時代大背景下,其摧毀力造成的後遺症已經遠遠超越了曆代過去冷兵器為主的戰争。我們先抛開宏觀的曆史背景以及YSXT挾持下的國家和民族主義等學術概念,抛開立場二元論,讓我們回歸到一個最本質的問題,在生死關頭,你是否會開啟内心的“聖人”模式,即使對方是相拼相殺的死敵,也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不會貿然扣動那決定生死一刻的死亡扳機?誠如片子中的某一場景,當斯巴克斯的小隊被黨衛軍一支小隊死死釘牢在地勢低窪且開闊之處而垂死掙紮時,該小隊的德軍軍官最後選擇了對僅剩的幾名敵方傷員放生,這種極低概率發生的偶然事件也在像那些極易紅眼和叫嚣戰死光榮的“狂人”及瘋子們揭示了人類内心隐藏最深處的靈魂最高境界,是完全超越“聖人”這種人為制造的劣質招牌!有人會對這種所謂“聖母婊”愛心大泛濫嗤之以鼻,可是片中也給出了非常明确的答案,對于十惡不赦雙手早已沾滿鮮血的集中營劊子手們和其後台,也許他們最終期盼的就是那一顆充滿憤怒之火的子彈來馬上結束自己罪惡的一生,公開公正的審判和将其惡貫滿盈的罪行昭示天下才會令前者痛不欲生,所以納粹高層包括格林和希姆萊以及戈培爾都選擇了提前自我了結,在他們的那特有的認知觀裡,無論之前的是非對錯,隻要輸了就隻能跌下“神壇”而走上“屈辱”的絞刑架。

依舊回歸到戰争本身,由死亡而衍生出的恐懼像空氣一樣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内心之中,縱使最勇敢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把這種情緒抛擲腦後,更何況每天都能見到血肉模糊,殘肢斷腿以及驚恐絕望的垂死哀嚎。面對親密的戰友在戰事不間斷的推進中一個個的倒下或戰死或負傷,堅強的他也時時都處于崩潰的邊緣而不能自拔。片子并沒有完全像醫師手中手術刀般的精準刨析男豬腳的内心分秒變化及獨白,沒有必要也根本無可能。而是僅僅借着一個膽小懦弱的年輕士兵奮力掙紮使出最後一口氣而拯救了整個小隊被全殲命運的特例,來揭示一個淺顯的道理,在人性皆喪失的非人環境中,心中對他人保留的善念其實拯救的不隻是千瘡百孔的肉身,而是作為一個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别所在,這種信念也是斯巴克斯和戰友相互扶持彼此信任最終堅守到戰争的帷幕落下,雖然所剩人員寥寥無幾。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善念該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狀态存在才對,也許這種對錯二元論本身也是個問題。在佛家眼裡求善就是為未來來世而積累功德,這是一種很明顯的功利心驅使的狀态,如果沒有輪回也沒有所謂的脫胎托生,那求善還有什麼意義?我求善的終極目标就是得益于我自身,其他人與我無關,講究個人的修行境界最終留下的也隻有肉身滅失的和精神尚存的簡單輪回。斯巴克斯的善念來源于何處,除去源頭,我認為更重要的是根基堅固的職責觀,當職責作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使命時,他與下屬以及上司的關聯紐帶中擦出的情誼似乎就有了很好的解釋(該詞情誼用法是否恰當待定……)。當然把這個語境直接嫁接到納粹德國的那一方也依然成立,并無違和感。所以我之前就提出先撇掉立場等二元論的觀念,隻有簡單的就事論事,兩邊的人如果沒有曆史語境的解釋,他們隻是在關鍵時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主動也好被動也罷,對錯都是後話而已。片中并沒有宣揚宗教情懷也沒有站在曆史的話語中刻意評判劇中的每一個人,隻是稍帶溫情的叙述,故事和人的完美結合也是該片的特色之一。

最後斯巴克斯和喬治巴頓的對話,不知有無真實的曆史發生過。如果沒有,借助戰争狂人之口,說出那句話也真的就是全片的點睛之筆,”go home, Felix, don't let the scars ruin you."

完。

斯巴克斯本能地(原處為選擇一詞)“撕掉“聖人”的外衣,洗掉戰争帶來的滿身污垢,和愛妻相擁而抱,終于又變成了一個向往家庭生活的正常人,幸哉!

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