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邑人電影院
...婁烨這塊金招牌，絕不出俗品。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軟化姿态過審上映，但該硬的地方，還是峰巒疊嶂，雄風不減。
有關官商勾結，城中村拆遷等背景，都隻能一閃而過，可以濃墨重彩的，唯有瘋狂世界裡扭曲的人。他們有多扭曲，這個世界就有多瘋狂。再聯系這部電影最初的名字《地獄戀人》，你就該知道電影借喻這些群魔亂舞的人，要表達一個怎樣魔幻的現實世界。
那些說電影是表現四角戀的網友們，你們可真是辜負了婁導的深意。
...觀看《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時，我想起《血觀音》的某些場景。這兩部電影，有不少異曲同工之處。大陸、台灣、香港三地，一樣的雲遮霧罩，風聲鶴唳。
為了分析電影細微之處的深意，以下會有劇透，不喜者勿入。但想要讨論電影細節的朋友，歡迎。
【一場遊戲一場夢】
一場遊戲一場夢，這是電影的主題曲，也是整個故事的主題。夢醒時分，不過是參加一場假面舞會，遊戲一場。
電影以懸疑開頭。2012年，在一場因抗遷引起的混戰中，開發區主任唐奕傑（張頌文飾）忽然墜樓身亡。是失足墜落還是被人暗害？小警察楊家棟（井柏然飾）在調查案情的過程中，惹禍上身差點沒命。
...故事并不是線性叙事，而是層層疊疊的插叙和倒叙。這是婁烨的一貫風格。
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來理一理脈絡。
1980年代末，風華正茂的大學風雲人物姜紫成（秦昊飾），和校花林慧（宋佳飾）是一對戀人。後來姜紫成避走台灣，已經懷孕的林慧，不得不和老同學唐奕傑結婚。
...婚後，林慧生下女兒小諾（馬思純飾）。懷有屈辱感的唐奕傑，對林慧又愛又恨，時常對她家暴，甚至将她送進了精神病院。這時候，姜紫成帶着女友連阿雲（陳妍希）衣錦還鄉，将林慧接出醫院，并且和唐奕傑聯手，官商合謀。唐奕傑官運亨通，步步高升，姜紫成的房地産生意也是風生水起，成了廣州炙手可熱的企業家。
随着權力和财富的累積，他們的欲望越加膨脹。姜紫成和林慧舊情複燃，唐奕傑和連阿雲也睡到了一起。四個人各懷鬼胎貌合神離。
這一切，都被小諾撞見，小女孩就在這樣扭曲的關系中長大，她的早熟可想而知。
...連阿雲在台灣雖是歡場女子，但她跟了姜紫成後，就對他死心塌地，打點他事業，幫他取得成功。所以對他和林慧的關系因妒生恨，在争鬥中不幸流産。心灰意冷的她威脅要帶着他們的罪證去告發。林慧追上連阿雲，阿雲在車上搶奪風向盤要和林慧同歸于盡，林慧在慌亂中失手殺死阿雲。她叫來姜紫成和唐奕傑，三人在江邊燒了阿雲屍體，并将她投入江裡。（未删節版裡，連阿雲不是被刺死，而是在着火之後站了起來，一路狂奔。不是林慧刺死了他，而是姜紫成燒死了他。因此姜紫成兔死狐悲的眼淚才更入戲。）
......負責阿雲失蹤案的楊警官，也就是楊家棟（井柏然）的父親，在查出線索時，被飛馳而過的汽車撞成了植物人，這個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2012年，楊家棟在調查唐奕傑的案件時，先是被林慧色誘，被人拍下照片遭誣陷停職。他繼續暗中調查，在他準備和提供案件線索的唐奕傑的秘書見面時，秘書卻死在了他面前，他成了犯罪嫌疑人而遭通緝。
這時候，林慧來找他，給了他護照和錢，讓他去香港避難。他逃到香港，小諾和他約見面，并且說喜歡他。楊家棟在香港找到了當初與父親搭檔的老A，現在老A成了一名私家偵探。對了，老A是陳冠希飾演的，在成片中一個鏡頭沒有，全删了，隻剩下了聲音，還是在婁烨的堅持下保留下來的。
...楊家棟與老A聯手，繼續調查，剛有線索，結果老A又被人殺死。
他逃出重圍，回到廣州跟蹤姜紫成，和姜紫成在車上生死搏鬥的過程中，連環車撞造成重傷。林慧堅持不住，出來自首，說是自己殺了唐奕傑，并且自殺。姜紫成被關進監獄。
故事到這裡看起來差不多已經完結了。楊家棟自己也離職變成了一個私家偵探。有一次，他接了一個女人要求調查自己老公會小三的案子，結果女人提交的視頻中，他赫然發現了林慧與姜紫成的畫面。而會面的時間，恰恰是唐奕傑被殺身亡的時間。
同一個時間點上，林慧不可能既在與姜紫成會面，又出現在殺人現場。唯一的解釋，就是林慧不是兇手，真兇另有其人。
楊家棟在在查看唐奕傑秘書拍的照片中，赫然發現冒充連阿雲出現在現場的，是唐小諾。這個孩子，原來是一名腹黑的女人。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脈絡，不燒腦，但很暗黑。電影裡沒有一個人物不是戴着面具在生活，他們的繁華，不過是夢一場。每個人也都是多副面孔，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沒有一個好人，各有新機，像極了《血觀音》裡的人物們。
唯有楊家棟的角色比較單薄，還算是個孤膽英雄，但即便是他，也抵擋不住唐小諾的美色，忍不住陷入林慧的色誘之網。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欲望是地獄，身處其中的人，不過是戴着鐐铐跳舞，自我麻醉罷了。
說完故事脈絡，現在繼續解析幾個細節。
第一個，林慧為什麼要放走楊家棟？
不要以為林慧愛上了楊家棟，她放走他，不過是給自己留條後路。連阿雲死了，唐奕傑死了，知道内情的人就剩下她和姜紫成。姜紫成會怎麼對待她，她心中是有恐懼的。她不可能忘記姜紫成燒阿雲屍體時，那種帶着眼淚的笑，很複雜很可怕。留着楊家棟，也就等于留下了一個知情人，留下一個威脅姜紫成的人，她就有了一點安全感。
...第二個，小諾為什麼要找楊家棟？
不要以為這小子豔福不淺，母女通吃。小諾主動聯絡他，帶他來到賓館，馬上就有香港警察跟蹤，絕不是巧合，這是她主動報的警。大家還記得那個鏡頭不，她在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假裝自己在洗澡，一直在聽着門外的動靜，其實就是在等着警察破門而入來抓住楊家棟。和她的媽媽相反，她希望他被抓，這樣她殺人的真相才會被掩蓋。純情的女孩子，其實比誰都毒辣。她殺死唐奕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因為自己富家女的夢想要破滅，并不是為了給阿雲阿姨報仇。
第三個，唐奕傑早知道小諾不是自己的女兒，他可以容忍姜紫成和林慧的私情，為什麼卻對小諾離開而怒不可遏？
...因為他真心愛着小諾，拿她當自己親女兒看待。當初他娶林慧，明知道自己心儀的女人懷着别人的孩子，可他還是感到幸福。擁有了夢想的女人，有了可愛的女兒，他驕傲。但他又自卑，被嫉妒和猜疑折磨得歇斯底裡，對林慧實施家暴。一個被感情折磨的男人，一個自我膨脹的政客，唯一擁有的，也許就是名義上的父親和丈夫。如果這一切被剝奪，他也就意味着一無所有，所以他才會發狂。
在一個瘋狂的世界，因着錢權交易的順利實施，他們被欲望控制，被欲望驅使，日日買醉，夜夜狂歡。财富越堆積，每個人的面目越模糊不清，直到被欲望的大霧完全吞沒。
這是個人的悲劇，也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誰是那朵雨做的雲，誰在風中飄搖？茫然失措的是他們，迷路的是他們，那麼我們呢？你覺得你可以幸免嗎？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忘了青春，誤了青春】
故事情節捋清楚之後，我們可以往前稍走一步了。來看看婁烨到底想要表現的是什麼？
畢竟，這部片從2016年就已進入拍攝，這幾年一直删減一直改動，能夠上映，已算不錯了。他做出了很大的犧牲，當然最終成品已經不成樣子。很多原貌需要進行拼湊才能猜得出來。
婁烨有部被哔掉的影片，名字與名勝古迹頤和園同名。因為這個園子就在北大與清華的邊上，也是北京的名勝古迹，因此裡面經常會有一些大學生進去玩。尤其是1980年代，這個公園尚未得到充分開發的時候，園子裡的大學生就更多一些。婁烨以園為名，拍攝了那樣一部有關1980年代的影片，講述了那個時代大學生的生活面貌。細節不提。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的主角，其實就是當初的那幫學生們，隻是他們現在長大了。所以，可以說，《風雨雲》是那部片的續集。
如果這樣延續下來，會發生《風雨雲》講述的一個更加讓人心碎的故事。
曾經，那些意氣風發的學生們，貴為天之驕子，原本可以成為社會棟梁，結果，現在的他們，蠅營狗苟，作奸犯科，私通亂睡，官商勾結，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狼狽為奸，還殺人滅口，為非作歹，真是罪惡累累，罄竹難書。
這部片子，基本上沒有什麼好人。如果與中國文學進行類比的話，《風雨雲》非常類似賈平凹的《廢都》。《廢都》裡，故事發生在西安，在改革之初，一群所謂的上遊社會的人士，之間上演着各種龌龊肮髒的事，讓人不忍細看；《風雨雲》裡，故事發生在廣州，這個中國改革開放的最前沿的城市裡，在後把酒時代裡，社會上的各色人等之間同樣發生着跌破眼鏡的腌臜事。
......所以，《風雨雲》不是一部審美的影片，而是一部審醜的影片。在婁烨手持攝影下，整個故事就像整個社會一樣，搖搖晃晃，跌跌撞撞，讓人眩暈之下無力分辨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假的。
看這部片，一定要把頤和園再翻出來看一看，對比着看會有更多的感慨。曾經的那些學生們，盡管生活也有混亂，也有痛苦，也有不堪，但總是洋溢着青春，洋溢着粗粝的荷爾蒙。但是現在他們都老了，都成為了成年人，不僅不再單純，還多了許多世故，多了許多兇狠，變成了社會的渣滓，變得面目可憎，這種對比才真正讓人感到絕望。當初對社會棟梁的期許，結果全部變成了社會絆腳石，變成了社會毒瘤，這種痛，才是最讓人感到寒徹骨的事。
...唐伯虎因雨打梨花而感慨“誤了青春，忘了青春”，姜紫成、林慧、唐奕傑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在改革開放的狂風驟雨之中迷失了自己，誤了青春，忘了青春。
【落花流水春去也】
盡管看懂了《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但還是喜歡不上來。
電影，終究是一種影像的藝術。需要通過影像把故事的主題，人物的性格傳達出來。婁烨心有溝壑，但是并沒有把故事與人物很好地展現在影像之間，有些故作高深了。這個很不好，躲進小樓成一統，有些太裝了，端的太高，反而喪失了藝術的純粹性。
...婁烨對藝術有堅持，也有自己的姿态。但最終結果并不好，再怎麼有姿态，其實也沒有用。
《風雨雲》也曾四處奔走于各大電影節，結果一個獎項都沒有帶回來，甚至連提名都不多，這已經充分證明了作為一個藝術片，它的藝術價值并不算高。
論表演，論故事的折射能力，《風雨雲》就沒有同期的《地久天長》好。可以批評《地久天長》有媚俗的成分，但它還是能夠通過三五個人物之間的互動，來管窺到改革開放30年多年來的發展曆程。兩個家庭之間的故事，橫跨30年，可以見證了整個社會的發展變遷。《風雨雲》就沒有能夠做到這一點，盡管背景很宏大，但它更多的還是将精力都集中到了姜紫成、林慧、唐奕華乃至連阿雲之間的情感糾葛。格局上，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落腳點過于狹小了。
...好的藝術片往往是可以以小見大，通過一個很小的切口，讓人看到更多的社會事實。但《風雨雲》卻反其道而為之，明明裡面有1980年代最後一年的大事件，有暴力拆遷，有官商勾結等等波瀾壯闊的背景，卻偏偏把鏡頭往小裡去拍。通過一名警察的眼睛，去打量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但井柏然又沒能擔當得起自己的責任，這就有些尴尬了。
井柏然沒能很好地抓住楊家棟警官的執念與糾結，反倒很傑克蘇，讓林慧與唐小諾無由來的對他産生好感，實在是沒有理由，太過于突兀了。
更好對比的對象，一左一右分别是《烈日灼心》與《白日焰火》，從楊警官的角度看上去更是如此。
《烈日灼心》裡的段奕宏一心想要破案，與他相對的幾名兇手卻是真正的主角，他們内心的糾結與沖突更具看點。《白日焰火》裡的廖凡，身為一個警察，心中充滿了碎碎念，也是時時刻刻在想着要破案，但在他破案中折射出了更多的社會性。《烈日灼心》往左走，精彩的戲份集中到了鄧超、郭濤飾演的匪徒身上去了，盡管是身懷命案的匪，但他們卻一心想要贖罪，一心想要為自己掰回一點什麼，盡管證明不了什麼，但他們心中的痛苦與掙紮卻格外抓人，非常具有戲劇沖突感。而《白日焰火》選擇往右，表面上看是一個破案片，但是背後的故事卻宏大的多，廖凡與他身後的社會，都在他的破案過程中一一展現，從中可以看出社會變遷過程中人性的種種變化，無論是警察還是兇手，都經曆了太多，擁有許多值得深度闡釋的内涵。
《風雨雲》既不左又不右，剩下的就有些尬了。向左，無法看到幾名曾經的學生内心的掙紮與糾結；向右，也無法看出警官自身的成長與變化。這原本是一個非常兇殘的故事啊，就這麼有些荒廢了。當然，也有兇殘，但隻限于幾個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下的兇殘，你殺我我殺你，都隻是為了一己私念，無法扽出更多的隐喻來。這樣一對比之下，格局就顯得小多了。
怎麼說呢，《風雨雲》藝術不夠高度藝術化，商業又沒有玩好商業元素，真的很尬，隻剩下說不出的感覺來，你能感覺到導演内心的糾結，卻眼睜睜看着他把影片搞砸了。實在是可惜了！
...【幾個tips】
有朋友說，對婁烨的電影片名更感興趣，像《春風沉醉的晚上》，還有這個《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都很有意思。其實，這倆名字都不是婁烨的原創，而是借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是一首台灣的歌曲的名字，由李安修作詞，陳耀川作曲，塗惠源編曲，歌手孟庭葦演唱。歌曲唱的是失戀的情緒，與婁烨的影片其實不太搭，可能婁烨隻是迷戀這句話本身，隻提取了其中的迷失感。影片中用的更多的歌曲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無論意境還指向，都不違和。不過，《風中有朵雨做的雲》的歌曲，原本在片中也有呈現，由陳妍希在片中抱着琵琶唱了一次，相關劇照都已經放出，但最終的公映版裡卻沒有。
...至于《春風沉醉的晚上》，這個名字源出于郁達夫的一部小說的名字。婁烨的影片沒有改編自那個民國的頹廢故事，隻是借用了一下名字。
說到借用，其實賈樟柯才是真正的高手。《站台》《任逍遙》《山峽好人》等，全都是順手拿來借用的名字。但賈樟柯的高明之處，在于這幾個名字，具有極強的時代性，《站台》與《任逍遙》都是當時大火的歌曲的名字。因為火，賈科長就直接拿來用作了自己電影的名字。不僅如此，在電影中他也大量使用流行音樂。當初電影上映之時，尚不覺得什麼，現在再回過頭去看，會發現全是滿滿的情懷，全是當時時代的氣息。《山峽好人》的名字，是那一兩年社會上動辄給人封一個“中國好人”“山東好人”的風氣，“山峽好人”就借用了那種風氣。現在這種風氣已沒了，但懂的人，一下子就可以根據這名字回到當初。其他，像《世界》《二十四城記》，賈科長更是直接把電影拍攝的地點當做了片名，時代與地域性也格外明顯。作為一名現代史的記錄者，賈科長确實做到了。
而婁烨，拍攝的也是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但他的作品與時代之間，卻有一點隔閡，他以高高在上往下俯視的勢态拍攝的影片，說是文藝，其實并不算太高明，穿透力并不強勁。這也注定了婁烨不可能成為百年大師，隻能是一時之雄。
對于《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影片中的人物的名字，像姜紫成、唐小諾、唐奕傑、連阿雲等，太像小說裡的人物名字，太不食人間煙火，完全不如《地久天長》裡的劉耀軍、王麗雲、李海燕、沈英明、沈浩、劉星這些名字更樸實，更像現實中的人物應有的名字。搞小說創作的人，都知道對于故事中人物名字的草拟，實在是一個非常耗費心力的腦力勞動。對比之下，婁烨與王小帥之間，是存在差距的，王小帥明顯更勝一籌。
再說一個，馬思純在片中的戲份較少，位置也不重。究其原因，在于本片拍攝于2016年，而馬思純憑借《七月與安生》獲得金馬影後則是之後的事，這部片比《七月與安生》更早。
拍攝本片時，陳妍希也沒有生下自己的孩子。
PS：最後最大的tip，是華華公子寫作的另外一篇文章，附在這裡給大家看。
【現代《金瓶梅》中國《白夜行》，婁烨新作這麼火，我卻更愛曾經質樸的他】
如果你想在大銀幕上看到一部現代版《金瓶梅》，或者中國版《白夜行》，那這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又名《地獄戀人》）想必一定能夠滿足你。
兩男兩女，共享情人、愛恨交織、權色交易、虐待、情殺，在畸形而極緻的欲望推動下，一切都剪不斷、理還亂，隻有死亡才能結束這場情欲漩渦。
...在這部電影中，婁烨顯示了極大的野心，作為一位一直被邊緣化的著名文藝片導演，他努力将《風》拍得非常商業。
貫穿始終的犯罪元素、環環相扣的推理過程、錯綜複雜的非線性叙事、甚至情色畫面和動作場景都不失時機地穿插其中，挺提神的。
總之，導演為保證影片觀賞性而作出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但其中的不足也不免讓人記在心裡。
...首先，從叙事節奏上來講，非線性碎片化的形式的确有助于營造懸疑氛圍，同時，觀衆在不同時間點之間來回穿越，更有大起大落、滄海桑田之感。
但是，婁烨導演似乎還無法熟練駕馭如此複雜的叙事方法，前面一個半小時過分碎片化，讓觀衆目不暇接，最後半小時，謎底真正揭開的時候，卻平鋪直叙起來，明顯感覺後勁不足、虎頭蛇尾。
...第二，從人物塑造上講，我真的忍不住問一句：婁導是不是對女性有什麼誤解？！
這種女人為了所謂的對一個男人的“愛”，喪失自我、千依百順、自甘受辱、害人害己的橋段，真的不要太老土太大男子主義啊！
影片中，校花林慧（小宋佳飾）本來和校園風雲人物姜紫成（秦昊飾）相戀，兩人在為愛鼓掌時，說的不是纏綿悱恻的情話，而是林慧帶着疑惑又有些躍躍欲試的語氣問姜：“你真的不騙我？真的會帶我掙大錢嗎？”
這裡或許是在為後文林慧為何嫁給唐奕傑（校園時期姜的小跟班，後來成為姜的政府關系，官商勾結搞房地産開發，賺得盆滿缽滿）做鋪墊，但我依然覺得不太說得過去。
一個如花似玉、青春正好的姑娘，真的可以因為對金錢的想象，将自己委身于完全不愛、甚至厭棄的人嗎？
...好的，就算林慧甘願如此，但又為什麼能夠忍受唐奕傑多年來喪心病狂的家暴呢。
理論上講，小弟把大哥的情人娶回家，是為了将大家牢牢地綁在一條船上，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用共同的惡牽制住彼此，再也不用擔心背叛。
既然如此，那在這段三角關系中的每個人都很重要，林慧甚至發揮着核心功能，她完全有資格有立場強勢一些。
更何況姜紫成還是愛林慧的，那唐奕傑更應該忌憚幾分。于情于理，唐奕傑不敢對林慧下這樣的狠手、林慧也不必承受這樣的折磨。
從始至終，林慧有着無數機會可以選擇不做玩物，但她依然百分百服從，甚至看不到怨恨。因為錢？因為愛？還是因為她有着什麼樣的心理創傷，以至于對愛的認知是畸形的？我覺得導演對林慧這個人物的刻畫還不夠豐滿，有點沒頭沒尾。
...最後再說一點，這部電影顯然有着記錄時代的野心，正如它的海報上所言“電影會幫我們記住，我們和我們的時代”。
但就我個人所見，電影的叙事風格努力複雜化，而故事的内核則單薄無力，無法支撐起其想诠釋的大時代，使得本片給人的感覺更接近犯罪倫理片。
權力與金錢的真相，比想象得更殘忍，細節也更加不忍直視，說這些并不是想過多批判導演什麼，畢竟，臣服于鐐铐的電影人已經努力了。
...從這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可以看到婁烨的突破，從商業角度而言，他的嘗試雖有不足卻依然可圈可點。但從呈獻複雜、深邃、幽微的人性層面來講，我還是更喜歡那個質樸的婁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