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女人,終生未婚,沒有子嗣。
生前才華橫溢,卻默默無聞做了40年保姆。
去世後留下15萬張底片,被攝影界公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
她是保姆,也是傳奇攝影師——
薇薇安·邁爾
Vivian Maier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藝術家注定是離經叛道驚世駭俗的一群人。
但凡事總有例外,總有些人故意隐藏起自己的才華。
表面上從事着卑微平凡的職業,不求名利,隻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愛好中。
當歲月的河流沖刷過,沉澱下來的就是他們畢生的創作結晶。
薇薇安就是這樣一個以攝影為畢生追求的隐士。
薇薇安的人生境遇,很容易讓人想起電影《桃姐》。

同是未婚無子,當了一輩子保姆。
不同的是,桃姐将一生都奉獻給了她所照顧的家庭。
而薇薇安卻是用保姆身份,來掩藏自己作為攝影師的另一面。
薇薇安将她的保姆身份和攝影師身份平衡得很好:前者用來糊口,後者滋潤心靈。
她故意拼錯自己的名字、模仿蹩腳的法國口音,還戲稱自己的真實身份是“間諜”。
她把所有的底片都藏在一隻隻皮箱中,從未向身邊人展示過自己的作品。
以至于認識她的人聽說她會攝影,都驚訝不已。

薇薇安的人生軌迹與梵高十分相似:生前默默無聞,死後才聞名于世。
然而,不同于梵高的懷才不遇,薇薇安是自願低調。
她并未打算靠自己的才華來獲得名利,僅僅是喜歡攝影而已,更像是一種“自嗨”。
這種淡泊名利的态度十分罕見,不禁令人想要深入了解這個神秘的女人。
紀錄片《尋找薇薇安·邁爾》帶我們一探“保姆攝影師”薇薇安·邁爾的雙面人生。
影片獲得第68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紀錄片獎、和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片獎提名。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發現,薇薇安的作品很難被世人知曉。
畢竟連她身邊最熟悉的人也都不知道她會攝影的秘密。
2007年夏天,29歲的約翰·馬盧夫,為了給一本關于芝加哥建築曆史的書搜集資料,在一個拍賣會上花380美元買下一個箱子,箱子裡有四萬張底片。
這些底片大多是上世紀50到70年代芝加哥街頭的影像,無論構圖光影,還是動感與獨特性,都堪稱高水平。
這讓馬盧夫十分感興趣。

約翰·馬魯夫為她建立了一個網站——Vivianmaier,并上傳了其中大概200張照片。
沒想到照片立刻在網上爆紅,獲得了不計其數的點贊和留言。
人們都對這些拍攝于50年代對街頭作品贊歎不已。

馬盧夫繼而買下底片主人更多的拍賣品,這一次的收獲包括:
十萬張底片和幻燈片,上千卷尚未沖洗的膠卷,還有不計其數的收據、信件、剪報和便簽。
但是唯獨沒有關于這些東西主人的任何信息。

當馬盧夫開始浏覽這些底片的時候,他發現這些随意拍攝于芝加哥街頭的照片,透露着一種質樸而感人的力量。
它們記錄了過去的舊時光和城市發展的曆史。

由于馬盧夫的整理,使得她的作品開始登上美國以至意大利、阿根廷和英國等地的報紙。
2010年,薇薇安的作品開始在芝加哥進行展出,成為攝影圈中熱議的人物,被認可為美國當代最重要的街頭攝影師之一。

大量沒有沖洗的膠卷,如果不是被馬盧夫發現,也許永遠塵封在在角落裡。
他不禁好奇究竟是誰拍攝了這些照片,為什麼拍?又為什麼不示人?
這是一位記者嗎?還是一位職業攝影師?
于是,馬盧夫開始了一場尋找這位神秘攝影師的旅程。

但當他試着從網絡上搜尋那個出現在相片紙帶上的名字時,得到的卻隻有一則訃告。
馬盧夫撥通了薇薇安物品中的一個電話,對方說:“那是我的保姆。”
這讓馬盧夫始料未及,為什麼一個保姆要拍這些照片?

在好奇心驅使下,馬盧夫開始尋訪薇薇安過去的雇主們,希望探尋更多她的信息。
但神秘的薇薇安實在沒有為世人留下太多線索,多數人對她的評價都差不多:
一個盡職的保姆,受到孩子們的喜歡,有點孤僻,很注重隐私。

每住進一戶人家,薇薇安都會要求給保姆間的門裝上鎖。
并要求他們的口頭保證,在任何情況下不許任何人進入她的房間。
而且她很少告訴别人她的真名,往往使用替換的拼寫或者徹底的假名,例如她曾以“V. Smith”為名自稱。

薇薇安·邁爾1926年出生在美國紐約,并在出生後不久就返回法國(其母親的故鄉),在一個小村莊度過童年。
1951年,25歲的薇薇安·邁爾回到紐約。
1959年,她離開紐約搬去芝加哥,此後大多以保姆工作營生。

曾經的雇主們對她印象深刻之處還有,每搬進一戶人家,薇薇安總是帶着很多沉重的皮箱。
現在他們知道那些皮箱中裝的,都是經年累月拍攝的底片膠卷。
所有人都不解——
為什麼這些照片沒有被薇薇安洗出來?
如果沒人看,拍了又有什麼意義?

清洗地闆、準備三餐、照看孩子,這就是薇薇安的日常工作。
她喜歡孩子,對孩子們很好,孩子也喜歡她。

矛盾、大膽、神秘、古怪、非常注重隐私……是熟人們對薇薇安的評價。
人們在看過她的作品之後,不禁覺得女傭這一身份,有點委屈了這位才華橫溢的攝影師。
但薇薇安似乎并不這麼覺得。

薇薇安剛到紐約時,曾在一家血汗工廠做過縫衣工,但她很快發現這個工作不适合她。
工作辛苦倒是其次,主要是沒有時間拍照。
她發現,保姆才是最合适她的工作。
有吃有住,還能陪孩子們玩,有很多空閑時間在街頭漫步拍攝,而保姆間的廁所剛好可以做暗房。

在薇薇安休息的日子裡,她經常漫步到城市中類似“貧民窟”的地方去拍攝。
邊緣化人物是薇薇安·邁爾拍攝的主體,包括窮人、老人、少數民族和兒童等。

據薇薇安照顧過的孩子們的回憶,初夏時節,薇薇安經常推着童車,脖子上挂着她珍貴的祿萊相機,偷偷走一些雇主不讓走的“冒險路線”。
如果你漫步在50年代的芝加哥富人區,也許會看到這樣一位身材高大,神情嚴肅的女人,正帶着一個或者兩個孩子散步。
她剪着齊耳短發,穿着不顯露身體線條的寬松男式襯衫,看上去和大多數保姆沒有區别。
唯一不同的是:她脖子上經常挂着一架祿萊相機。

薇薇安照片中的人物大多是仰拍,也就是說相機位置很低,這給她的人物多多少少增添了一絲偉岸和幽默。
原因就在于這台祿萊相機與衆不同的取景方式,可以讓薇薇安低頭拍攝。
這樣還能避免直視拍攝對象,拍攝時不會令對方不适。
這就是薇薇安的方式:我在拍你,但是你最好不知道。
這不禁令我想起現在經常在街頭遇到的“攝影師”,舉着鏡頭就沖陌生人拍個不停。
相比之下,薇薇安的方式就顯得禮貌很多。

薇薇安拍攝對象不僅僅是街頭日常,她幾乎是最早的攝影記者,用鏡頭記錄着時代的變遷。
五十年代是休閑郊區生活,六十年代是大社會變革,七十年代則是深度動蕩。
她的鏡頭,幾乎遊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作為一名資深影迷,薇薇安也追星。
她經常帶着相機徘徊在電影院附近,很多明星都被她拍攝過。

在芝加哥,薇薇安受雇于簡斯·伯格斯一家,長達十七年。
她幾乎成了家中三個男孩的另一位母親。
她為他們拍攝家庭錄像,将那些溫馨的時光都镌刻下來,看得出薇薇安一定很愛他們。

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年,薇薇安越發孤僻古怪,經常流連于垃圾回收站和公園長椅之類的地方。
有時還會喝得酩酊大醉,人們都以為她無家可歸,其實她在銀行裡有21000美元存款。
人們以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老婦人,其實在五個儲物倉裡,藏着她用鏡頭記錄下的藝術人生。
之後,簡斯·伯格斯家的三兄弟幫她住進養老院,并輪流照看她,完全是美國桃姐的故事。
那時的薇薇安已經有點神志不清,她忘記了自己寄存在儲物倉裡的東西,忘記付費,也就有了文章開頭的拍賣以及約翰·馬盧夫的意外收獲。

如今,人們終于開始意識到這位被埋沒的天才。
薇薇安的作品不僅重現天日,在世界各地展出,還受到各界的贊譽。

紐約時報在一篇報道裡說:
一位更加傑出的美國街頭攝影師被發掘出來了,并贊美她的影像“抓住了城市的芬芳,以及讓這座城市擁有其爵士風味的矛盾瞬間”,認為薇薇安是與哈裡·卡拉漢(Harry Callahan)比肩的攝影大師。

獨立報則認為,薇薇安作品中最具吸引力的,是那些“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成功富裕的美國人邊上的人:孩子、黑人女仆、商店門廊上卑躬屈膝的乞丐”。
為薇薇安辦展的芝加哥文化中心館長,贊譽她的作品"猶如一部攝影史書"。

馬盧夫說:“我欠薇薇安一個虔誠執著的努力——她是她所在的那個時代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
“我越了解薇薇安,就越着迷。她是個奇異的人,聰明,才華非凡。我得到了它并願意與世界分享它。”

我們該感謝發現薇薇安作品的約翰·馬盧夫,正是他的整理和傳播讓這世人知曉這位傑出的攝影師。
薇薇安.邁爾的隐士人生,令她的作品從未被商業化,這也令這些攝影作品有着與衆不同的藝術感染力。
薇薇安讓我們明白,日常生活中并不缺乏美與情趣,缺乏的隻是一雙去發現的眼睛。
薇薇安将她的保姆身份和攝影師身份平衡得很好:前者用來糊口,後者滋潤心靈。
既是保姆也是天才攝影師的她,用15萬張底片向世人證明——
無論你的職業是什麼,隻要有感興趣的事就去做。
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時間會證明一切。

*本文作者:RA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