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選一位蝙蝠俠的頭号死敵,小醜絕對當之無愧。這位DC旗下最著名的超級反派,以癫狂和高智商的形象示人,依仗神鬼莫測的犯罪技巧和自成一派的人生哲學,爆發出最純粹的邪惡和最恐怖的破壞力,俨然淩駕于一幹反派角色之上,成衆星拱月之勢,甚至某些時刻,蝙蝠俠與之相比亦要黯然失色。于是乎,這部2019年上映的起源電影《小醜》,自然受到萬衆矚目。

影片剛開頭就奉獻震撼一幕:主人公亞瑟·弗萊克一邊化妝一邊流淚,暴露出内心的脆弱無助,這與日後那個瘋狂強大的形象形成鮮明對照。他的逐漸崩塌的人生,始于嚴重的精神問題。亞瑟的尬笑症為他招緻諸多歧視和嘲弄,對此他隻能含羞忍辱,黯然神傷。工作上一旦遭遇不公正對待,譬如街頭流氓的羞辱和毒打,他無法正常表達應有的情緒,做不到為了自身利益據理力争,往往選擇忍氣吞聲。一味的隐忍逐漸加重他的病情,而愈發怪異的舉止招來更多的誤解和欺侮,讓他更加難以融入人群,慢慢被社會邊緣化。他的人生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飽受精神和肉體雙重折磨的亞瑟,對此自然心知肚明。那道陰冷狹長的階梯,成為他眼下處境的隐喻:頹唐、落魄,卻不得不掙紮着攀爬。身為精神病人,他能付出的努力實在有限,無非扯開自己的嘴唇強作歡顔,成為一個受盡奚落,但假裝堅強的小醜。

命運扼住亞瑟的咽喉,但稍稍放松了力道。他有精神病,哥譚的醫療福利确保他有藥吃。他有母親,他們相濡以沫,彼此陪伴。他有一個好心的同事,見他受欺,借槍給他防身。他遇見一個女人,陷入一段愛情。他參加著名主持人莫裡·富蘭克林的脫口秀,當衆受到偶像的鼓勵,使他信心倍增。當然,他的運氣到此為止。這也是影片最殘酷的一點,明明亞瑟的自毀結局無可避免,老天卻唯恐毀滅得不夠徹底,偏偏為他保留幾分美好,當他以為看到希望的曙光,再無情地摧毀一切,将他徹底打入深淵,永難翻身。他因犯錯丢掉工作,萬念俱灰時,在地鐵槍殺了三個圍毆他的男人。他驚慌失措地跑進公廁,神經質地打了一段太極,内心逐漸變态。命運繼續撕咬他。哥譚市縮減預算,取消醫療福利。莫裡在節目中對他大加嘲弄,甚至請他當嘉賓,冀圖通過進一步的羞辱來取悅觀衆。亞瑟的人生加速崩壞。警方鎖定他為地鐵槍擊案的嫌疑人。他的母親知曉後犯病住院。他無意中得知自己是湯馬斯·韋恩私生子,找老湯對峙,挨了一記“重拳”——亞瑟媽曾是阿卡姆瘋人院的病患,有嚴重的妄想症。從瘋人院,他得知自己被領養、幼年受虐并因此患病的真相。走投無路下,亞瑟去見戀人,希望通過這最後一根稻草,尋求一點點慰藉,然而事實證明,所謂愛人,隻是他精神分裂的産物。亞瑟終于崩潰掉,回醫院殺死自己的養母,縱身投向黑暗。

命運對亞瑟開了一個緻命玩笑,親情、愛情、事業、藥物,這些原本縫合他破爛不堪的生活的“補丁”,仿佛一夕間煙消雲散,他的神智随之四分五裂,逐漸瘋狂。他決定自殺,果真如此,對哥譚來說幸事一件。不過接連發生的意外改變了他的想法。在自家走廊上,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刺死曾給予幫助的同事,放走了另一個,從中體會到生殺予奪的滋味。階梯上的縱情狂舞,是靈魂徹底堕落帶來的快感,失去一切後,還有何人能讓他畏懼?脫口秀現場原本是亞瑟為自己準備的“謝幕”舞台,同莫裡突然爆發的争吵,讓自殺的子彈惡狠狠地打進對方的腦袋。熊熊燃燒的哥譚市内,他站在警車上,雙臂張開,如皇帝接見臣民一樣,享受暴徒們的熱烈歡呼。It's beautiful,right?

看完電影五味雜陳。本片出色地填補了小醜影視形象的一塊空白。如果說希斯·萊傑将小醜的狡詐與癫狂集大成,呈現出惡的最極緻的張力,那麼昆汀·菲尼克斯則淋漓盡緻地演繹出小醜的人性。在變成犯罪王子前,他同你我一樣,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淚有愛的人,同你我不同,他還是一個精神病人,屬于弱勢群體。他将自己的悲慘人生看作喜劇,所以瘋了。觀衆沒瘋,所以他的人生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

這部電影也向我們展示出一種可能:“天降大任”的理論并非适用任何人。每個人都有承受苦難的臨界值,過了這個點,壞事就要發生了。阿瑟的人生或許隻需要一縷陽光,驅散陰冷的黑暗,留下一方容身處,就像他躲入冰箱那樣,可以廁身其中,稍作喘息。電影似乎向我們暗示,隻要任何人伸出援手,都可能挽救這個可悲的靈魂,然而并沒有,亞瑟最終化身小醜。現實往往比電影劇情更殘酷,鑒于此,我們更應珍惜自己的親朋好友,甚至對旁人給予的每一份善意都心存感激。心中有愛,方能驅逐寒冷,抵禦孤獨,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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