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些新聞,讓飄飄想看一看日曆到底是不是在9012年。
就在昨天,有人一邊反思逝者死得不該,一邊把言語的利劍捅向下一位受害者。
言辭間不乏蕩婦羞辱“乳頭都要跑出來”“女人看見都尴尬”“就差給自己身上挂個我就是騷貨的牌子”。
熱依紮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挂出原博的言論,表示要剛到底。
這些新聞每多看一則,便得多感慨一句,21世紀也不缺“奇觀”——
前有肯尼亞14歲女孩因為“月經羞辱”而自殺。
後有,“伊朗音樂流媒體抹去女歌手形象”。
可,不想看,卻不能不看。
飄飄不想隻停留在震驚之後感歎,“這個世界會好嗎?”
不如我們一起看看,這世界,究竟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先說這件讓人“匪夷所思”的新聞。
上個月,美國女歌手泰勒·斯威夫特的粉絲,在推特上發帖,憤怒自家偶像在伊朗音樂平台 Melovaz上的專輯封面,竟然滿是“處理”痕迹。
怎麼個“處理”法呢?
封面上的個人形象被完全抹去,隻餘充滿諷刺的彩色背景和孤零零的專輯名,Lover。
歌照聽,封面上的人卻消失了。
或者更精确點,是女人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這并不是個例。
大家逐漸發現,平台上幾乎所有女歌手作品封面上的個人形象,都被抹除了。
而,抹除邏輯再清晰不過——
與知名度高低無關。
從A妹、水果姐,到韓國女子組合Twice,無一幸免。
左:原版 右:被處理後
與穿着是否性感、暴露,也無關。
有的即便隻露個頭,也要被迫“隐身”。
性别,成了原罪。
唯一能在畫面裡保留的?
如果不算上碧昂絲為《獅子王》獻唱的 Spirit 單曲封面上那隻母獅子。
就隻剩下,原本和女歌手一同出鏡的,男性形象。
女性,徹底消失在了面向伊朗國民的公共音樂平台上。
這新聞,開始看起來真像個笑話。
畢竟,粗糙的PS技術、被“處理”過的魔幻畫面,仿佛一場“故意為之”的荒誕又可笑的行為藝術。
沒有Rihanna的“This is Rihanna”
可當人們回過神,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因為荒誕的根源,是真實。
這片土地似乎總在一次次刷新我們的認知——
曾經,伊朗當地電視台轉播奧斯卡,要給頒獎女明星P上厚衣服。
而,若原本顧及“暴露”而P上衣服,還勉強算是考慮宗教因素的“入鄉随俗”。
現在呢,與女性是否穿着性感、暴露無關。
而是幹脆粗暴地把她們從面向公衆的專輯封面上完全抹掉。
這行為所指向的,無疑是對女性尊嚴更加徹底的忽視。
以及,對女性最基本的權利和自由,更深一步的剝奪。
多可怕?
當我們高喊着男女平等,女性自由,以為世界早一隻腳踏入了平權運動大潮。
伊朗,這個被宗教傳統束縛,女性本就受到諸多限制的國家,卻沉默又輕易地,主動向後退了一步。
文明倒退的實景
說實話,這則新聞,很難不讓飄飄想到多年前的伊朗。
那裡曾被視為“文明倒退”的典型。
胡适說過,看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有三個标準:
看這個社會是怎麼對待孩子的;
看這個社會是怎麼對待婦女的;
看這個社會閑暇的時候,人們在幹什麼。
今天的伊朗,街頭徘徊的宗教警察,随時準備逮捕摘下頭巾的姑娘。
可,相信麼,就在40年前,那裡依然是高度文明的、比基尼和迷你裙的天堂。
1979年伊朗雜志封面的女郎
年輕的伊朗姑娘,表達對過去自由的向往方式之一,是在社交媒體上分享母輩的舊照。
和我們印象裡,必須戴頭巾、衣着保守、毫無穿衣自由的伊朗姑娘不同。
那時的女子會燙着時髦卷發,穿着性感又可愛的短裙,切一塊生日蛋糕。
那是伊朗女性們最“自由”的時刻。
她們可以和男生坐在一間教室上課,可穿帥氣的西裝褲,或漂亮的迷你裙,在大街上自由行走。
陽光好的時候,年輕的姑娘們,會穿着比基尼在沙灘上曬太陽。
直到1979年的伊斯蘭革命,伊朗女性的權利,經曆了一場巨大的倒退。
當時,渴望民主的民衆,趕走追逐現代化美夢的國王,迎接宗教領袖霍梅尼建立的新政權。
誰料同時回歸的,還有“宗教因素”的複蘇,和如今政權教權合一的伊朗。
穿迷你裙的母親,等來了必須每天戴頭巾的女兒。
女性的個人自由,重新被最大限度地立法禁止。
而,倒退這一步的後果是什麼?
是無數伊朗國民艱難反抗的40年——
你們也許曾看到過的這則新聞。
伊朗打破40年封禁,首次允許女球迷進場看球
伊斯蘭革命後,伊朗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個禁止女性現場觀賽的國家。
今年9月末,伊朗政府宣布,解除延續40年的禁令,女性可以從10月開始進入球場看球 。
雖然,這禁令的解除,是用一位女球迷的生命換來的。
她叫薩哈爾,悼念的人,叫她“藍衣女孩”。
就在今年,薩哈爾試圖女扮男裝進球場觀賽,卻不幸被發現和拘留,即将面臨6個月牢獄之災。
絕望的女孩,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抗議:她穿着主隊的藍色球衣自焚。
年輕的生命逝去了,她最後的呐喊,也終于喚起了世界的回應。
女孩支持的德黑蘭獨立足球俱樂部說,“什麼也做不了,我們是懦夫”。
人權組織國際特赦組織發聲:
“她唯一的罪名就是身為女性。在伊朗,她們面臨一種根深蒂固的歧視,這表現在生活各個方面,甚至體育運動中。”
最終,伊朗政府在各方壓力下,解除了禁令。
其實薩哈爾不是第一位試圖推開這扇”自由之門“的人。
記得那位被伊朗政府禁止拍戲的導演嗎?
賈法·帕納西,去年戛納電影發布會,人們給不能出境的他留了個空位。
而這“被國家讨厭”的麻煩怎麼惹來的?
因為2006年,他拍了一部電影《越位》,拿下了柏林銀熊獎。
到那時,許多人才知道,伊朗的女性,竟是不被允許進入球場的。
幾十年間,喬裝打扮、冒着被拘捕危險進場的女球迷,成了伊朗球場的“奇觀”。
2018年女扮男裝看球的伊朗姑娘
感受過風的伊朗姑娘,怎會甘心将頭巾再戴上?
可你看,許多我們以為與生俱來的權利與自由,也許是别人通過幾十年争得的。
隻是,飄飄又無法不感到諷刺。
因為,那用生命為代價才換回的微小一步,好像用鼠标在PS上輕輕一點,又退回去了。
我們應該看到什麼?
飄飄今天并不是隻想大篇幅地聊伊朗。
隻聊這個,一些短視的女孩大概會覺得——離我們那麼遙遠,有啥關系。
一些傲慢的男孩,又會cue出中國女人出來上課,瞧,整天喊權利,你們夠幸福了。
這種話,單看字面,的确不假。
但飄飄今天更想聊的,是在當下,除了憤怒、同情、自滿等情緒之外,我們還應該看到什麼。
比如——
自由的倒退輕而易舉;
前進,卻舉步維艱。
這并不是隻發生在伊朗的“特例”。
相信麼,半個月前,作為發達國家的澳大利亞,才剛剛實現了全國堕胎合法——
澳大利亞最後一州,廢除了有119年曆史的堕胎非法法令
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的女性,到今年,才算獲得了自由支配自己身體的合法權利。
再看新西蘭呢,如今甚至隻是剛提出了“堕胎合法”的新法案,能否通過尚未可知。
而在此之前,女性堕胎依然會受到諸多限制。
比如,年齡小或被強奸而懷孕,并不能成為堕胎的合法理由。
CNN報道
剝奪基本人權的法令,一些國家頒布得毫不費力——
印尼将禁止未婚性行為
看着些新聞,一邊心内發涼,一邊又感到有些“慶幸”的我們,是否也該想一想——
我們的自由,可能也隻是相對的自由。
不信?
印尼禁止未婚性行為的新聞一出,國内熱評裡照樣一片“棺味”——
世風日下,潔身自好難道不好
中國也應當禁止
挺好的,老實人能少吃點虧
我怎麼覺得禁止婚前性行為是在保護女性啊?
評論看不懂
本該進一步發展的人文關懷,倒退回去,适應陳舊的傳統、狹隘的思想、牢固的偏見。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女性權利意識的停滞、倒退嗎?
而“文明倒退”,真的與我們無關嗎?
未必。
前行的艱難卻一點不少。
比起其它地區法令、宗教等強勢力量,我們的阻礙,可能更來源于傳統觀念、偏見的慢性侵蝕。
來自一群“民智未開”的異性對女性的不尊重、歧視與惡意——
公衆人物平時以為自己足夠尊重女性,卻能立刻來個轉折,在節目公開吐槽老婆不做飯。
評論區呢?一邊倒地惡意附和。
什麼玩意啊
娶了個花瓶
這女人要了有什麼用……生娃?
來自于另一群時常拉後腿、最喜做不負責任誤導的同性“夥伴”。
前有女德班、PUA,後有“不靠男人”的田樸珺——
它藏在生活的各個方面,那些不經意的細節裡。
稍不留神,就讓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進”還是“退”。
而,這也是飄飄想說的第二層。
倒退多輕易,前進卻艱難,所以我們更該保持警惕——
時代前進了嗎?我們,在進步嗎?
我們挂在嘴邊的追求權利自由平等,究竟指的是什麼?
是作為獨立的人,和異性一樣,擁有自主選擇的自由。
是在不妨礙他人的情況下,落實自我關懷的意識和行動。
社會意識是會進步的,盡管緩慢,卻會經過一次又一次地發聲,潛移默化地改變。
前提是,方向要對了。
正如中國女性今天不論被正視到何種程度,都是進步女性争取來的結果,并非某些傲慢男孩賞的。
也不必cue女同胞欣賞國外慘況。
這場女性的戰争,對手也從不是男性,而是與文明相對的愚昧、落後和偏見,無論這些是來自異性、同性、甚至你自己。
說到這,飄飄想起之前看到過的,建國初期那些外交官夫人。
她們不曾被抹去形象,卻經曆過,被遺忘名字的可能。
在知道要跟随丈夫一起出國全職做夫人時,她們的第一反應是——
我是個女幹部
是個革命者
怎麼就變成了依附于丈夫的夫人的地位
革命一輩子了
要當夫人
自己的名義沒有了
你走你的吧
前進路艱難嗎?
還是難的。
依然有許多人沒記住她們的名字,習慣稱她們為某位大使的夫人。
但,再難,她們的方向,總是對的。
一直向前,一步都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