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傾塵之戀》的細節鏡頭淺析白流蘇命運之蒼涼
電影《傾塵之戀》以幼時的白流蘇與母親一同看昆曲開頭,并在此使用心理蒙太奇,把特寫鏡頭聚焦在白流蘇的眼睛上,暗示流蘇内心對美的渴望與向往。随後劇中才咿咿呀呀響起了胡琴,而胡琴流出的也是昆曲,這是對小說的特殊改動,這處改動,一方面為影片奠定了整體凄涼的基調,令一方面,則重複暗示了流蘇内心對美的向往,與她名字相稱,而這種向往的不可得,在幽暗封閉的大家庭中的被壓抑,透露出白流蘇的蒼涼,而這,是第一次凸顯。
當四嫂明裡背裡說白流蘇的長短時,白流蘇捏緊了手中的針線,她在繡鞋,仿佛下一秒刺針就要紮破她的手,流出鮮紅的血。婦人婦語向來是如此尖銳可怖,尤其是當婦人婦語發生在自己的家中,就更顯可悲。
流蘇終于忍不住四嫂的辱罵,跑到母親跟前哭訴。母親是怎麼做的?母親在流蘇哭訴的那刻先吐了口痰,接着轉過身回避,最後她說,“熬個十幾年總會有出頭的日子”。“十幾年”,母親視流蘇的青春、生命如同物件,表面上是安慰,可誰都明白,那隻是不想管罷了。流蘇的生命在家人眼中成了沒價值的商品,等待廉價出售,等待過手。
當流蘇一個人待在房間,四嫂隔着牆罵她時,導演的燈光布置使四嫂的影子在牆上随四嫂一起肆虐搖蕩,十足諷刺,這處細節很好地暗示了沒落巨宦家庭的腐爛氛圍。
通過以上細節,也就不難明白白流蘇遇見範柳原時的珍視,因為那是她所剩無幾的救命稻草。
範柳原與白流蘇的對話是整部劇中的重頭戲,在交談中,範柳原把每句話都接到情話上,有些玩世不恭,是一種中産階級情調。而白流蘇則處處表現嬌羞。“你知道嗎,你善于低頭”用範柳原的這句話形容電影中的白流蘇最是貼切,但正是因為導演刻意彰顯流蘇的嬌羞,反而失了原著中人物的韻味。影片中的白流蘇是個過于純潔,羞赧,有着傻傻的無奈,是個順從無反抗精神的女人,而在張愛玲小說的原著中白流蘇則是個自知悲涼,将愛情當做一場生命的博弈,多顧慮的女子。影片對于人物的偏差性理解使得影片得不到大衆的嘉贊。
随着故事的流動,範柳原逐漸将話語從情愛落到了性愛,他說,“一個善于低頭的女子,脖子上會長皺紋,不信,你回房解開衣領看看。”“我想把你帶到馬來西亞,和大自然融為一體,但是,我無法想象你在馬來西亞穿着旗袍的樣子,不過,我也不能想象你不穿旗袍的樣子”于是當兩人一起在沙灘上曬太陽時,範柳原會主動過去,貼在白流蘇手臂上。但白流蘇掙脫了有些氣憤地走了,白流蘇想着他也許會追回來,但回到房間從窗子裡望出去卻發現他躺在了她的椅子上,繼續曬着太陽,而他身旁,是那位外國女子。這裡其實是範柳原給流蘇釋放的一個信号,即離開了你我依舊有許許多多的女人。當範柳原無法得到真正的現實滿足,隻能在精神上自慰時,他放棄了,他決定把流蘇先放放,晾在一邊。這種男強女弱的生存處境是流蘇的另一重悲涼,而這也是當時女性普遍的蒼涼處境。
随着兩人重歸于好,影片來到範柳原給流蘇打電話那晚。影片中流蘇房間内鏡子的擺放設計十分用心。鏡子對着窗子,同時照到流蘇,鏡子使得流蘇接電話時的慌忙與不知所措朦胧化,也暗示了範柳原在電話中承諾的似真似幻,難分真假。
在兩人做愛過後,範柳原不出所料選擇去英國,他選擇把流蘇當做偏房,打算暗自包養,可見,範柳原對流蘇仍處在喜歡階段,而那并非真正的愛,十足可歎。
範柳原走了,流蘇獨守在浩蕩的空房,她用濕了的手在牆上摁了個手印。女性的蒼涼在此赫然顯現,當沒有了男人,女人隻剩下了無聊,瑣碎,和貧乏的生命力。
戰争的突然爆發使柳園返回到家中,開門的瞬間兩人緊緊相擁。其實流蘇是早就愛上了柳園,而柳園直到在逃難的卡車上,聽完流蘇說的一番話,“如果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着,如果紮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才真正愛上了流蘇,他明白原來流蘇會為她守寡。
戰亂平息,兩人回到家裡,柳園看見牆上那個濕了卻印在牆上的手印,他明白了流蘇的孤獨,當柳園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可見,他終于放下了浮華世界,開始靜下心踏踏實實過日子。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流蘇的幸福是偶然獲得的,而這,在我看來,卻是她命運最大的蒼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