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很治愈,故事中的人物都很善良,沒有正反角色,就連兇神惡煞的債主面對無怒自威的老爺子時,也保有文明與尊重。
看完電影,我首先想起了小學學過的文章《奇迹的名字叫父親》:在船上,一位父親帶着女兒去與妻子會面。随着船劇烈抖動,父親把削蘋果的刀子插進了心髒,但他強忍着等船靠了岸,把女兒托付給妻子才倒地去世。或許老爺子早已對自己的病情了然于胸,或許老爺子躺在病床上時二明已察覺不對,連夜寄給大明一封家書。老爺子對二明的愛是激烈的,對大明的愛是深沉的。等到大明回了家,與他消除隔閡後,才肯安心閉上雙眼。這是我意淫的海下冰山,電影确實需要觀衆的臆想,才更有趣。
髒亂差的澡堂子,不乏人性的真善美。幢幢大樓摩天而起,也嗅不回搓背侃山的煙火氣息。小時候叼着狗尾草,傻傻地躺在房頂上,總盼望着住進樓宇大廈,體會更高層的空氣。可十幾年後,站在混凝鋼筋拼湊成的天台上,兒時的惬意卻化成了刺痛後背的寒意。曾經去過一次大澡堂,至今也隻能用“髒亂”等字眼形容,實話實說,除了氤氲着的“朦胧的霧氣”,根本沒有任何文藝的氛圍。可身在其中的男人們卻樂此不疲,聊天聊地聊家常,你方唱罷我登場。那個年代手機不普遍,我斷言,如果今天大衆澡堂存在,肯定有人把“上善若水”牌匾砸個稀巴爛。一是所謂“朦胧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手機屏幕,二來,水可是手機的天敵,它可沒有泡熱水澡的福運呢!但是,人是愛好獨處的群居動物,澡堂不僅是男人逃避家庭的“孤獨面館”,還是老頭嬉笑怒罵的社交軟件。澡堂,吸納了無數的不悅,承載了萬千記憶。
陝北女子出嫁前用糧換水進行沐浴的風俗,藏族同胞十二年一度的聖湖之行,北京老爺的浴池情結,不約而同展示着國人對“水”文化的尊敬與崇拜。京味兒電影中穿插西北和西藏的情節、鏡頭,乍一看與影片不符,有些注水。但仔細想想,中國人對“水”的情結是源遠流長的,近乎宗教般的崇拜,電影從民族文化的更深層面探讨了洗澡的價值。那張“上善若水”的牌匾,是對水的崇拜,也是對劉師傅的尊敬。劉師傅的一生就如同水,調解夫妻矛盾,資助晚輩抵債,善利萬物而不争,樂觀待人。
鬥蛐蛐,拔火罐,霓虹燈,收音機,甚至帕瓦羅蒂的太陽,這些老物件終究會随着社會進步或審美趣味變更而拆去,淪為老人口口相傳的懷念,這是不可避免的。電影去故事化的情節,散文般的語言,飽含溫情,好像在告訴我們一種不同于《百花深處》中馮遠征幻肢式的、癫狂的心态:不如斟一杯酒,捏幾粒花生米,在月光下拉橫幅辦晚會,“走一步看一步”,像張楊導演的另一部作品——《昨天》的賈宏聲,順其自然,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