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制暴,才是王道”,《周處處三害》所傳遞出來的,有種90年代香港黑幫電影所呈現的價值觀。雖然發生地在台灣,但導演是曾執導電影《江湖》的香港導演黃精甫。

江湖 (2004)7.32004 / 中國香港 / 劇情 動作 犯罪 / 黃精甫 / 劉德華 張學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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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江湖》劇照

《周處處三害》在内地上映至今,已取得5億元票房的成績,累計觀影人次突破千萬;然而去年10月在中國台灣上映時票房平平,僅為4664萬元。雖然獲得台灣金馬獎及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多項提名,票房卻沒有進一步增長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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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很爽”,是許多觀衆看後的感受。畢竟,以往在内地上映的台灣電影多以愛情題材為主,比如《那些年》《我的少女時代》《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等;其次,随着審查制度的趨緊,國内也有段時間沒上映過該類型的影片,國産片更是集體往喜劇和主旋律上紮堆兒。國家電影局1月1日公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電影票房為549.15億元,其中國産片票房占83%。同時,票房排名前10名均為國産片。

當然,“看得爽”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電影讓觀衆看到了一種孤獨的英雄主義,也喚起了一些人内心深處堂吉诃德式的正義理想。電影裡的“周處”不止代表陳桂林,也代表了某一類人:他可以是《疾速追殺》裡“你動我的狗,我滅你全家”的約翰威克,是《老男孩》裡卧薪嘗膽15年為母女報仇的大叔吳大修,是《伸冤人》裡憐憫并拯救失足少女的退役特工麥考爾;也可以是《槍火》《放逐》裡堅守義氣到最後的保镖五人衆,是《旺角黑夜》裡迷失在香港“肮髒空氣”中的殺手來福,是《英雄本色》裡戴墨鏡、叼火柴、穿大衣的小馬哥……他們不算世俗眼裡的“好人”,但又“壞”得不夠徹底,在古代,他們被稱為“綠林好漢”;在西方,又被稱為“羅賓漢”。

電影《低俗小說》裡朱爾斯有句經典台詞:事實是,你是弱者,而我是殘暴的惡人;但我竭盡全力,想成為一個慈悲的牧羊人。

正如《暗戰》裡,行将就木的大盜張彼德與談判專家何尚生鬥智鬥勇,用“四周的生命”玩了一場“三天的遊戲”,兌現了對亡父的承諾。

又如《花火》裡,從警察廳辭職的西佳敬陪着身患絕症的妻子穿過無際的公路。沿途中,他們玩幼稚的拼圖和蹩腳的魔術,聽廟宇的鐘聲和洶湧的浪潮,放殘缺的花火和折翅的風筝,賞深沉的富士山和白茫茫的雪景,用言語不多的陪伴,完成了對妻子和自己最完美的了結。

《周處處三害》裡,陳桂林以《晉書·周處傳》和《世說新語》中的典故為範本,除掉了通緝榜上排在自己前面的兩大罪犯,實現了人死留名、樹死留皮的“遺願”;而專替黑道醫治的“地下醫生”張貴卿,也用“最有價值的謊言”為自己積得了“陰德”。

盡管他們成為亡命之徒的理由不盡相同,有的圖名、有的圖利、有的隻圖一口氣……但歸根結底,他們都在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去完成一件事——救贖,既是對他人,更是對自我。

具體到《周處處三害》這部電影,陳桂林以闖三關的方式,逐漸對自己過往的人生有了更深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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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陳桂林隻是個初生牛犢的莽撞青年,就像《江湖》中餘文樂所飾演的翼仔,是道上沒名沒姓的最底層。也正因為是無名之輩,才更容易隐去殺手的身份,得以大搖大擺混進人群,于千軍萬馬中探囊取物般要對方性命,走前還不忘挑釁一下警察。

那時他意氣風發,不在乎生死,把殺人當兒戲,唯一在乎的人是他的奶奶。而他要跨過的第一道坎,就是接受奶奶的病故。

恰巧此時又得知自己“大限将至”,半隻腳踏入鬼門關,渾渾噩噩的他終于肯回頭,認真看一眼自己的前半生。

剛開始盯上香港仔,他隻單純想給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字,并沒有殺對方的真正動機,直到遇到了程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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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盡管俗套,但是管用。小美的角色,也成功加深了香港仔和陳桂林之間的矛盾沖突,喚醒了陳桂林潛意識裡的憐憫心,為後續陳桂林内心世界發生更大的轉化注入了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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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和陳桂林倆人坐在岸邊面朝大海對話的場景,導演設計得很巧妙用心。小美先問了陳桂林兩個“為什麼”,緊接着陳桂林又以相同的方式問了小美:為什麼她媽媽替香港仔服刑?為什麼想要全世界都知道那毒是她賣的?小美淡淡地答道:因為他幫她從另外一個男人那裡救了出來。

天空很藍,雲吹得很散。浪濤拍打着海岸,激起命運的漣漪,映襯着倆人的沉默。生命如輪回,不斷重複,無止無休。

雖然情節俗套,但導演點到即止,僅用兩三句精巧的對話,暗示了兩人命運的重合與分離。

互道再見後,陳桂林帶上内心萌芽的種子,重新踏上征途,并在“尊者”那裡短暫邂逅了“新生”。

雖然短暫,但陳桂林每天快樂得像個孩子,經過阮經天娴熟的演繹,此時已然看不出他眼中絲毫殺手的冷峻可怖,幾乎讓觀衆相信他真的“改過自新”,甚至開始憐憫這個身患絕症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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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頭”的墓前,陳桂林通過幻想看到了那個“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的林祿和。

他滿臉鮮血躺在手術室阻止醫生救他,說:“我是個罪人,不該得到救贖。這是上天的安排……我看到了宇宙誕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我的一生,也看到了你們的一生。”那一刻,陳桂林或許真的怕了,他怕自己生無人知,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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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陳以文飾演的“尊者”充滿“真誠”的洗腦蠱惑,陳桂林終于信念崩塌,甚至把奶奶留給他的手表扔進了火爐。

說來也邪,當一個人萬念俱空,能“拯救”他的似乎隻剩下歪理邪說,令他不可自拔地沉浸在空虛烏托邦裡,靠精神鴉片麻痹自我、放棄自我。

直到别人獻祭了無辜的生命,他才從虛假的夢中驚醒,内心萌芽的種子終于綻開,盡管最後結出的仍是一朵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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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用一場“大屠殺”作為高潮,似乎也再次暗示了陳桂林永遠無法跳脫罪惡的因果輪回。

不過,此時的陳桂林已不再是之前那個莽夫,他也不是沒有給那些邪惡的教徒第二次機會。扳動槍機前,他總會稍停一會兒,似乎在說:我是殘暴的惡人,但我竭盡全力,想成為一個慈悲的牧羊人。

不僅如此,他還打電話給了那個追他多年的警察,并向他自首;在獄中,他再見到那個騙他說得了不治之症的“地下醫生”張貴卿時,臉上沒有絲毫不悅或怨恨,隻是簡單而平淡的微笑;在和小美做最後的告别時,他也能坦然講出之前未能講出的那句“再見”。

電影最後,牧師問他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陳桂林隻是平

靜地說了句: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社會,對不起。

耐心品嘗完最後一頓食物,他緩慢地趴在床墊上,面對鏡頭緘默一笑,似乎在說:“我是個罪人,不該得到救贖。這是上天的安排……我看到了宇宙誕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我的一生,也看到了你們的一生。”但此時,他已不再害怕,怕自己生無人知,又不得好死。

冥冥中,他好像又在說:也許生命如輪回,但如果有來生,别忘“來生再做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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