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到劉小樣這個名字,我就哭了

看完《她的房間》前兩期節目,從那種詩意、人文、理想主義的情境中抽離出來,深深感覺周圍的環境都不一樣了,我開始以驚奇的眼光重新發現路邊的花草樹木,開始關注自我,開始抛棄手機、擺脫網絡世界的紛擾喧嚣,再次看到身邊具體的人和真實的生活。

劉小樣把我從平庸麻木的生活裡喚醒了。

二十年過去,《半邊天》主持人張越變瘦了,被采訪的對象劉小樣卻變胖了。

時光荏苒,但她們都沒有變,關系依然是那麼親密,就像一見如故的摯交好友。

看到她們在蒼山洱海環繞下,一間幽靜的房間,談論文學、談論自我、談論人生意義、談論過去的生活和現在的感受,真的讓我熱淚盈眶。

劉小樣沒有變,她依然像原來那樣,羞澀的笑,對生活細膩敏銳的感受,持之以恒的閱讀和思考,豐富自足的精神生活,獨一無二、飽滿茁壯的生命力。

隻是看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站在那裡,我就哭了。

-

二十年前,《半邊天》節目組收到一名陝西農婦的來信,她的名字是劉小樣。

她用充滿感情、充滿細膩生動的文字,表達自己痛苦不堪的内心世界,“被困住”的感受是如此絕望而沉重,讓她鼓足勇氣向《半邊天》寫信,向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追問一個困擾她多年的問題。

她想找到那個答案。

劉小樣的文字深深打動了《半邊天》節目組。

張越決定親自去陝西采訪劉小樣,“蹲守”了将近三天,才終于打動這位生性羞澀、沉默寡語的年輕婦女,得以觸碰到劉小樣豐富細膩、波濤洶湧的内心世界。

一句“我甯可痛苦,我不要麻木”,讓劉小樣的名字在互聯網上流行多年,所有人都記住了她,迫切想知道她的後續,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實現自己當年的理想。

二十年後,一篇《平原上的娜拉》橫空出世,讓那個已經沉寂的名字再次回到大衆視野。

寫這篇文章的人正是安小慶。

這次三個人終于聚齊了,在雲南大理。

-

劉小樣完全沒有變,她依然保持着閱讀思考的習慣,依然羞澀而真誠,依然對周圍的世界抱有深刻而敏銳的感受力。

這二十年,她确實“出走”了,去縣城最大的商場賣衣服,去大城市打工,最遠去過南方,最後選擇回歸家庭。

這二十年,她和丈夫相伴相守,送走了婆婆,養大了孩子,看着兒女陸續結婚生子,每到過年,孩子都會回老家,一家人其樂融融。

這二十年,她擁有自己的十畝玉米地,在院子和門口種滿鮮花,一直在讀書、做筆記,積累了好幾個本子。

這二十年,她從未辜負過自己。

-

張越采訪劉小樣,我看有一句彈幕飄過,說張越身上有些精英階層的傲慢,引導提問的方式也有些高高在上,讓人很不喜歡。

我沒覺出來,但兩人确實是兩個階層,擁有的教育、眼界、閱曆也都不一樣,所體現在兩人身上的,一個是大城市高知分子自信豁達、沉穩優雅的精英氣質,一個是農村婦女(隻有劉小樣)身上那種特有的未被大城市污染過的、田園牧歌式的鄉土氣息。

兩人的成長環境、工作生活方式都不一樣,但她們的精神世界,完全可以毫無障礙地溝通交流。

這也是這次訪談如此順利的原因,絲滑柔軟得不可思議,節目所傳達出的人文氣息、浪漫情懷、詩意氛圍、女性内心,可以讓觀衆深深沉浸進去。

劉小樣是多麼愛笑啊,她的笑容是如此羞澀質樸,如少女般可愛天真。

-

她們交流文學。

劉小樣提到了史鐵生的《日常生命觀》,提到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提到加缪的《西西弗的神話》,提到《斯卡布羅集市》,提到叔本華、尼采、黑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

她的本子上記錄的一句話,也是她很喜歡的、覺得可以深刻表達自己内心的一句名言,來自加缪的《置身于苦難與陽光之間》。

“隻要我還一直讀書,我就能夠一直理解自己的痛苦,一直與自己的無知狹隘、偏見、陰暗,見招拆招。很多人說要和自己握手言和,我不要做這樣的人,我要拿石頭打磨我這塊石頭。會一直讀書,一直痛苦,一直愛着從痛苦荒蕪裡生出來的喜悅。”

“用石頭打磨石頭”,雖然會痛苦,但依然會有愛和喜悅。

而這句話也正是《她的房間》第二集的标題。

-

從對話中,可以看到劉小樣的内心世界更加自洽而成熟了。

她的精神如此茁壯、飽滿、豐富,她感受到愛,感受到幸福,感受到這個世界“有花,有大量的陽光”,她愛她的丈夫、愛她的女兒、愛她的兒子和兒媳婦,她也愛自己的十畝玉米地,愛自己家裡的一切,愛自己院子裡“開得那麼紅”的山茶花。

她熱愛讀書,不停思考,一直在踐行“自主的思想、自由的精神”,去過遠方又選擇回家,明白了“詩不一定在遠方”。

她給孩子以無比豐富而廣博的母愛,而不是用孝道去綁架,她不是教育家卻勝似教育家,“你越給他自由,他越回家”,她是多麼理想、多麼優秀的一位母親和家長,她用愛澆灌自己的兒女長大。

-

我又去看彈幕。

一條是“我與我周旋久,甯作我!”

另一條是“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是的,這兩句話都完美契合劉小樣。

她的精神世界、她的自我價值、她的人生意義。

對我來說,隻是看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站在那裡,我就哭了——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她最大的意義。

願我也能像她一樣,“找到自己就會很輕松,就會愛了!”

再次拾起對人類的同情和信心。

而不是被生活埋葬,成為那個如行屍走肉般,“在日複一日的麻木中逐漸死去”的平庸大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