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紅丹心》第一集,浸淫網文多年或是各類言情制品的使用者會驚喜地發現,韓劇再次以一己之力還原了再典型不過的一套叙事:世子在微服私訪之際遇到了富有思考力的女子,探聽之下得知該女子為士林劉學秀之女劉貞,一番操作使劉貞成為了世子嫔。然當時正是王權衰微臣權跋扈之際,王毫無還手之力,在争鬥中屢屢後退。為保王權,皇後自殺并毒殺世子(毒性輕微,且皇後一直培養世子的耐毒性,因此不緻死),以此為王争取反攻時機。劉學秀成為這場争鬥中的犧牲品,背上毒殺皇後的罪名,落得滿門抄斬的結局。尚在宮中的世子嫔劉貞被世子秘密救出,但不知世子真實身份。此後兩人連年每月逢望日相見,情愫窦生。
按過往的套路來說,這套叙事中的每一關鍵處都可拿來營造女性弱不可耐又撒嬌式複仇的橋段,男性也會順勢成為強權之主但偶爾對女性施以溫柔,最後來到你爹殺死我爹我要殺死你的階段又不知為何突然和好最終幸福美滿過一生。但即便是在太典型不過的紅丹心第一集中,女導演也為觀衆展示了劇集不會如此發展下去的原因:一、劉貞雖是落魄之人,但依靠師傅在竹林縣和百姓共同以制作彩箱為業,擁有賺錢的能力;二、劉貞遭遇貴族男調戲時毫不慌張,勸誡對方最好不要在竹林中動手動腳,趕緊落跑為好。貴族男不信邪,被從竹林中跳出來的彩箱匠打得抱頭鼠竄。劉貞保護彩箱匠,也被彩箱匠們保護;三、劉貞明白自己對望日相見的公子懷有愛慕之心,決定先向公子提親并把公子拐回竹林縣成婚;四、劉貞還在閨中之時,左贊成就對其父劉學秀說過,劉貞與男兒相比毫不遜色,這句話在日後得到了左相的進一步延伸:幸虧你是女子,若你是男子,早就被當成叛亂之人抓起來殺掉了。
因此,即便變故突生,新王聯合兵曹要用國婚為自己謀得反擊左相的力量,左相綁走了劉貞作為籌碼将她以自己侄女的身份送進宮借以抗衡,劉貞是争鬥中看似不起眼的一環,卻活生生在其中為自己搏得了對話權。
劉貞的入局在一開始隻是意外,新王三番兩次想将劉貞送出宮外,劉貞卻自己跑回來,究其原因,是劇集埋下的伏筆在作用:劉貞看重彩箱匠的安危,劉貞若逃,被左相囚禁的彩箱匠便會命喪黃泉。雖然之後新王承諾會保護彩箱匠,但劉貞再要逃,就必須留一人在宮中舉辦盛宴、守衛松懈時暫代她。新王選中與劉貞情誼甚笃的婢女東琴,東琴願意但尚不清楚為此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麼。劉貞敏銳意識到,如果她走了,那麼留在宴席上假扮她的東琴隻有死路一條。大妃心知肚明席上女子身份有異,連連催促新王揭開女子面紗,新王腳步緩慢最終站定在女子身前,他準備好迎接鮮血了,下一秒始料未及地看見了劉貞熟悉的面龐。劉貞不願以東琴死的代價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因此她回來,告訴新王,以後我會和你一起生活在宮中,并為自己找到活命的辦法,你走你的路就好,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這時劇情就來到了令人無比激動的分水嶺。前半部分,王權一直瑟縮于臣權之下,王要做任何事都舉步維艱,但新王不認命,終于抓到兵曹這根籌碼壯大自己的力量,并在朝堂上逐漸擁有話語權并隐隐展露能夠抗衡左相的迹象。而左相應對抗衡的方式就是劉貞。此時,雙方都已知曉劉貞的身份有異,叛臣之女入駐後宮,揭發此事,左相不得善終,但劉貞與彩箱匠也要随之死亡;不揭發此事,新王為了保住劉貞與彩箱匠,隻能繼續忍受左相橫踞于頭頂之上。
劉貞解決此事的方式是什麼?她直接找到左相,向他告知自己的身份,把假裝不知道此事的左相直接坐實成知道此事的左相。左相從此無法再說劉貞是自己的侄女,謊言的紗被劉貞直接戳破。劉貞更是在左相與新王談判之際,直接破門而入介入兩人之間,告訴左相:從前我們為何舉步維艱,因為我們太想活太想保護身邊的人,以緻看不到真正的生路。放下對活着的執着後,我發現了自己能夠做的事,不需要你向朝堂宣告我的身份,我會自己做這件事,我還要說你和我一起做了這件事,如果你殺掉彩箱匠,那我就拉着你和你一起下地獄。
前八集中看似堅不可摧又很奇怪地始終恪守君臣之禮的左相聽完劉貞一番話,回到家在黑暗中流下了眼淚。左相經曆了暴君執政時期,同僚們被斬殺在宮門外,他每天踩着同僚們的鮮血去上朝。為此,左相下定決心要奪得臣權,抑制王權,并親手打造聖君。新王的父親是他曾經的希望所在,為此他不惜親手送自己的愛人進後宮,助她奪得大妃殿的權力;但舊王柔軟有餘手段不足,達不到他的要求;新王還是未成型的階段,左相不确定新王能否成為聖君。希望飄搖之際,左相看到了他心中夢寐以求的聖君,不是他辛苦扶持數十年的王室,而是他的政敵之女,不是男子,而是女子,他的理想與堅持,到頭來沒有應在他以為的道路中,反而應在了出乎意料的人身上。左相怎能不流下眼淚:“這麼多年,能否有一個君王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保護自己的臣民?”沒有一個君王做到,劉貞做到了。
看到此處直接在屏幕前叫好,劇本寫得太好,導演拍得太好。劉貞的飾演者姜漢娜曾經在《步步驚心:麗》中飾演蓮花,在當時一片melo的氣氛中,蓮花臉上總是出現不合時宜的堅定與野心,但是這樣的堅定與野心,放到《紅丹心》中剛剛好。并且,演員減弱了浮于表面的堅定與野心,增加了毫不動搖的溫柔與堅定。劉貞遇到每一道難題,從來沒有苛求誰來幫她,也沒有放任自己的軟弱沉到地下去,她始終運用自己的頭腦與雙手,為自己博得在任何處境下的生存權,并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自己幫助别人。即便一心求死,她的臉上也滿溢着生機勃勃的求生之色。真正的、蓬勃的、亭亭玉立的、無法被擊倒的自由意志貫穿始終,有時竟然模糊了演員的臉,而隻看得見一個真正的人無論如何也要捍衛自己生活的堅定。
第八集快到結尾處,新王面臨和誰合房的抉擇,是和心愛之人劉貞合房,還是和助力兵曹之女合房。但是,這個問題還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無論新王做了何種選擇,絲毫不影響劉貞在前八集中展現出的絕對風采,她個人的品性不會受到新王一絲一毫的影響,她所建立的一切不會因為新王存不存在有任何不同。我不知道當下還有哪一部韓劇,能讓我看到一半就意識到,劇裡的這個男的,存不存在都無所謂。紅丹心真正好的地方,在于它用愛情重寫了愛情,改寫了傳統男女叙事中對固有問題的解法,這是最難的。在小衆的地方做小衆的事,争取的近乎都是同道中人的認同;但在最大衆的地方書寫完全反大衆的故事,極富勇氣。紅丹心不僅做到了,還做得這麼好,所有主創都值得最大的贊美。
而此時權力關系也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在真正改變之前,左相和劉貞之間有過一場對話。左相問劉貞,你覺得令你父親死亡的真兇是誰?劉貞答左相,是優柔寡斷的舊王嗎?是接受了保護的新王嗎?是犧牲性命也要保住丈夫孩子的王妃嗎?是弄權的左相嗎?不,是體制。因此,我的敵人不是以上任何一個具體的人,而是緻使功臣與士林鬥争不斷、君王與大臣鬥争不斷的朝鮮體制。左相聽罷對劉貞說,我将助你登上中殿之位。
在這一段的時候,我認為左相和劉貞是完全理解彼此的狀态,劉貞完全懂得左相的言外之意,左相也完全欽佩劉貞做出的抉擇。加上左相的扮演者張赫演技很好,扮演這麼個人手到擒來,完全演出了和知己惺惺相惜的感覺。但其實到結局處左相死亡那裡,劇集才揭示劉貞和左相在此時還發生了另外一段對話。劉貞問左相,你是否對死在鬥争中的人包含我父親有任何愧疚之心?左相答劉貞,不,我沒有,如果我不舍,那我就走不到這裡。這就是政治。而此處,恰恰是劉貞和左相最根本的分歧。分歧在于,她們想做的事完全一緻,可在要不要拿人命加快速度的抉擇上完全不同。劉貞最後說,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人,因此我會和你做不一樣的事。我要證明,我選擇的路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而由于左相演員張赫的個人要求,紅丹心裡難得出現了這位演員的melo戲份。左相送自己的愛人進了後宮,愛人成為大妃成為他的助力,同時接受左相迎娶貴族之女增添力量。以往,左相和大妃是毋庸置疑的合作方,但在左相做出支持劉貞的舉動後,大妃感到自己的地位搖搖欲墜。新王也抓住左相和大妃漸生嫌隙的時機,把暗中培養的僧侶十月送到大妃身邊。十月告訴大妃新王在三天之内必死,朝鮮的權力都将聚于大妃一人。大妃原本将信将疑,但新王在祈雨時毒發暈倒後昏迷不醒,甚至要出宮暫避。大妃感到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橫掃一切質疑掌控權力,并最終做出了誅殺大臣的暴君之舉。
實在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左相正是想避免暴君的誕生才送愛人進宮、才選擇支持劉貞,但他竭力想要躲避的命運卻發生在他選擇操控的女子身上。左相勸大妃不要走禦道,大妃說我就走了怎麼着。左相覺察到一切是新王的計謀後想送大妃出宮暫避,大妃直接燒掉行架,告訴左相,不好意思我不幹。左相實在不解,問大妃,你要權力幹什麼呢?大妃的答案要到左相落魄時劇集才告訴觀衆:“你問我攫取權力意欲何為嗎?什麼都不為,隻是想保住它。我發現讓我思念的人們來找我的,是權力。”
這裡更有意思的逸出之筆是,此前左相的兒子質問過左相,你為什麼總是要做超出本分的事?左相反問兒子,你以為你變成現在這樣是天然的嗎?你以為自己經曆過暴君執政之後還會如此嗎?我告訴你,是我允許你變成這樣的。左相的兒子是什麼樣的呢?權力聚于大妃一人身上之時,左相兒子拜見大妃親口向她朗誦了一番大妃罪大惡極的具體表現,大妃讓他趕緊滾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現在就殺了你;權力重新回到新王身上衆臣避大妃不及之時,左相兒子依照慣例拜見大妃進行問安,大妃讓他趕緊走以後不要來了。左相的兒子,是一個正直的人。正直是天然的嗎?經曆過不義的正直還會依然正直嗎?左相對此的答案很明确,正直是被允許的,而非天然的。
劉貞比左相更勇敢的地方也在此處,劉貞認為人應當勇敢,而非允不允許。彼時,留在宮中的劉貞有被大妃殺害的風險,事實上劉貞的确經曆了命懸一線的危機。何人勢大就投靠何人的尚膳投入大妃旗下,依照大妃心願謀劃殺害劉貞一事。尚膳找到劉貞身旁的尚宮,告知了尚宮具體的計劃,并如此說道:“這宮中可有一個主子把咱們當人看?咱們明哲保身沒有任何過錯。”
尚膳的話沒有任何問題,相反,尚膳的這句話點出了紅丹心做的極好的另一部分:劇中每一個人都有完整的行動邏輯,每個人選擇做的事都情有可原,從每個人的視角來看這個故事都完全成立。這也是尚宮回複尚膳的那句話:“是啊,這宮中豈有視宮人如人的主子。”
尚膳與尚宮四目交彙後離開,自以為勝券在握。此中唯一的變數就在于尚宮見證了劉貞為東琴搏命的經過。宮中無人不是左相耳目,尚宮與劉貞起初隻是監視與被監視的關系,尚宮心中第一次泛起漣漪,是彩華堂全部宮人因劉貞被責罰後、劉貞為宮人依次敷藥;尚宮心中第二次泛起驚濤駭浪,是劉貞被大妃管制自顧不暇之際,為被關押的東琴挺身而出,闖入不得女子允許入内的便殿向大妃說明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實,以此換取東琴性命。
東琴本是亂墳崗旁被劉貞救下的一名女子,後進入兵曹府當婢女。當她探聽消息得知劉貞進宮後也尋找方式跟随兵曹女兒進宮,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很久之前,東琴躺在劉貞懷裡,說自己下輩子還想做姐姐身邊的小豬仔小狗崽,這樣肚子就會吃得飽飽的。所以兵曹女兒抓住東琴要她指認劉貞的時候,東琴甯死不屈,并對她說,對您來說,我們不過是争搶您扔到廁所裡的食物的奴隸而已。東琴沒有對兵曹女兒說而對劉貞說的話是,因為知道下人以主人的剩飯為食,所以每次您都吃得格外幹淨,我們都知道的。東琴死前對劉貞說,姐姐,現在我可以休息了吧。劉貞輕輕擁抱着東琴點頭。尚宮在旁看見了全部。
東琴死後,劉貞在宮内蒙尚宮及婢女相救,在宮外蒙鄭尚傳及新王相救。劉貞還未意識到一切是新王布的局時就對新王說,設計這一切的人太卑鄙了,以人命達成目的無論如何都是殘忍的。新王此時的内心已然變成,從前我怕無法保護你,現在我怕失去你。東窗事發之際,劉貞問新王,您還記得東琴嗎?您知道她死在您的計謀中嗎?您知道還有多少人如同我父親一般死在您的計謀中嗎?您現在必須回宮結束您所做的一切,以免更多無辜性命慘遭毒手。
《步步驚心》中同樣有類似的橋段:若曦的姐妹玉檀因替政敵做事而被施以烹刑,若曦對男的說,你可曾考慮過她是相伴于我二十多年的姐妹?男的狡辯說但玉檀畢竟做了背叛之事。若曦說,一切又有何不可理解,這重要嗎?步步驚心的思考停在了這一步,紅丹心則走得比步步驚心更遠。劉貞直接指出,東琴直接死于兵曹女兒之手,間接死于新王之手,是以王沒有随心所欲的權力,因為王的随心所欲帶來的傷害會比一個人帶來的傷害更廣。也是在這一刻,劉貞看到擴張的王權所造成的實際傷害,她與王的政敵左相結成聯盟,共同抗衡王權。
劉貞直擊靶心的質問也讓王開始懷疑自己,王問鄭尚傳,是否是我做錯了。鄭尚傳說,你沒有做錯,你始終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先王救了不被當人看的我,将你托付給我,請相信自己,就像先王相信我一樣。細細想來,鄭尚傳照顧了在深宮中孤身一人的王,把還是世子嫔的劉貞送到竹林縣,又救下了被父親抛棄的十月,是真正的忠肝義膽之人。鄭尚傳唯一感情流露的地方,是他經王同意後告知還在大妃身邊的十月你可以離開了。十月笑得無比開心,我以為你會讓我繼續,沒想到是讓我離開。十月視鄭尚傳為父,為了回饋父親的柔軟,十月再度孤身入宮面見大妃,用性命推了一把大妃。鄭尚傳看到十月的慘狀後痛哭流涕。哎,對得到的太少之人來說,一點點愛都足夠驅使她們出生入死。
第八集和第十六集的兩個段落,看得我一整個笑鼠。第八集劉貞直接在左相面前自曝身份并以死相逼,王事後生氣萬分但劉貞氣勢太強他隻能陰陽怪氣流着淚說,好啊,我的父親用鮮血保全了我,我的母親用鮮血保全了我,現在我的愛人也要用鮮血保全我,那就讓我捧着你們的鮮血作為君王活下去吧!劇情明明是苦情戲份,我卻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一方面王哭哭啼啼又無法發脾氣的矯揉造作之舉實在可憐,另一方面王完全無法理解劉貞在做什麼的愚蠢沖出屏幕造成了巨大笑果。
而到第十六集,王絕望地問劉貞,是左相逼迫你這麼做的吧?我就知道,我絕對相信的人怎麼會被背叛我的事。劉貞早就面對房門直立等待着君王到來,見君王還在自欺欺人,心有不忍但直截了當打斷他,不,是我和左相協作。君王既不能提高音調吼劉貞,又被真相氣個半死,最後蔫不拉幾流淚放狠話,好啊,你不是我絕對相信的人,我無法繼續保護你,作為敵人,小心我殺了你。劉貞說,謝謝,你就繼續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好了,保護好自己,我也會保護我自己。王這個時候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實一開始我覺得王的扮演者有點白白淨淨愣愣傻傻的,但這種特質放在至關重要的時刻才發揮了百分百作用,如果不是擁有這種特質,怎麼能準确傳遞出“人生觀被颠覆心靈受到巨大沖擊”的呆傻。
更絕妙的是,這部劇一共十六集,每次王自作聰明地保護劉貞時,劉貞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保護了自己,細細想來無比幽默啊。不是我需要你保護我,你先保護好你自己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生命中另一個無法逃脫的女人是大妃。這個不是他生母的女人借左相成功變成和他年齡相仿的後媽,受孝道制約,王不得不一直和大妃唱戲。第十六集,王終于揚眉吐氣跑到大妃殿向她宣告,我将耗費數十年時光盡全力廢黜你,你等着吧。大妃身穿一襲白衣跪在王宮殿門口,私下威脅他要自殘毀王的名聲。王無奈之下同意大妃前往溫陽行宮安度晚年。鄭尚傳對王說,途中殺掉大妃以絕後患。但劉貞又已經提前和王說了,我相信你不是和左相和大妃一樣的人,不要做和他們一樣的事,不要讓你厭惡的人塑造了你。盡管你自己服毒制造攬權時機,你也提前禁食以免宮人遭殃,你是和他們不一樣的人。想到這裡,王對鄭尚傳說,不要這樣做。
然而大妃豈是左相和王能夠預料的人。左相支持劉貞當中殿,她對左相說,你等着吧,我要一手摧毀你親手建立的朝鮮。王欲處置她,她安心站在行宮途中赴死,留下一封絕筆書:“倘若我身上滴下一滴血,你又豈能安坐龍椅?若我遇弑,便是主上所為。我親筆所寫的壁書,将會貼滿朝鮮八道,‘主上,殺害了母親。’如今主上,應該會想營救欲赴死的我。對于宗親,還有更有力的反正名分嗎?望你成為弑母之子,經曆反正與肅清的腥風血雨,活在我賜予的地獄中吧。”
而兵曹則明顯呈現出得勢前的戰戰兢兢、謀事中的野心與得勢後藏也藏不住的興奮。左相與兵曹經曆了相同的事,左相在權力中愈發心如止水,兵曹在權力中愈發狂熱。但是容易在權力中上頭的人,對女兒又很不錯。女兒吵鬧不休要嫁給王,兵曹固然受到權力誘惑,但女兒的意志也是促成他最終抉擇的原因。女兒在宮中不動腦子胡亂行事,兒子問兵曹,要不要提醒妹妹一下。兵曹說,不要了,我倒甯願她一直這樣。最好的話總是在最痛的時被喚起。兵曹得勢後被王奪權放逐回鄉,女兒一夕之間長大,對他訴說着自己的計謀,告訴他以後不是你保護我而是我保護你。
王得知劉貞和左相合謀後曾崩潰地問她,為什麼在一切終于要結束的時候偏偏是你做這樣的事?劉貞說,親愛的,沒有結束,我會是新的開始。王去過左相的靈堂後哭倒在劉貞懷裡,我想在那一刻,他感到的并不是輕松而是惶恐,在内心深處,他知道左相說的話是對的。所以最後劉貞接着做左相要做的事,而王接受了他的中宮是他的愛人,他的愛人是他的政敵。最後還格外詩意地說,你是我的頭頂之刃,也是我全然信賴的地方。哥們,隻能說,祝你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