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記的,不太成文)
從《玩家馬布斯博士》到這部之間隔了十多年,電影從無聲進入了有聲時代,朗也已經是拍過《大都會》《M就是兇手》的當紅大導演了。片中借精神病院醫生回顧馬布斯病情和警官翻檔案的機會回顧了《玩家馬布斯博士》的劇情,并提及那是“通脹年間”的事情,已經十年了。
20年代初德國的動蕩與危機感已經被朗捕捉得非常完整,而在片子籌備的30年代初,魏瑪共和國已經風雨飄搖,這部《遺囑》似乎成了對納粹德國的隐喻。的确,從《玩家馬布斯博士》到這部,警官還是那個洛曼,但馬布斯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馬布斯了:10年前的他帶着三四個手下搞點精緻可怕擔終歸隻是作坊式的犯罪,而這部裡已經死去的他附體在另一個醫生身上,搭起了由很多個小組構成的大型犯罪集團,有嚴密分工和獎懲,有意識形态目标——通過實施無利益的毀壞與犯罪在人群中制造恐怖,達到控制人群的效果,以期建立一個“犯罪帝國”。後來回頭看的話,當然很容易把這些跟納粹直接聯系起來,曆史也給了這種解讀太多機會:片子33年1月拍完,1月底希特勒當選,2月國會縱火案,3月希特勒就控制了議會,随後這部片就被禁了。但其實片中也并沒有任何直接提及納粹标語的内容,這個死了還會附體的靈異罪犯的陰森可怖,更像是一種恐怖片的前身,挖掘的是某種抽象的、朗一直十分在意人性中的恐懼及其可能被利用的部分,而很難說在當時朗就是抱着影射納粹的目的拍這部片的。而當時審查禁止這部片也是因為怕它煽動無政府主義者的破壞行動,而非真的感到被影射。關于朗在這上面的曆程已經有很多分析,不展開了。
隻說電影的話,還是很敬佩的。朗是一個各種題材各種形式都很努力都能拍到優秀、拍出花樣的導演。開頭一個在破舊庫房内的場景,非常默片式的拍法(人物互不交流,但互相考量、較勁:一把槍、一隻腳、一扇門……誇張的動作、強烈的方位感),把人物之間的張力展現出來。但同時,背景中的機械轟鳴聲又是徹底的有聲電影的玩法,對塑造緊張氛圍起了關鍵作用。全片都可以看到朗一方面繼續表現主義的默片風格(隔着簾幕的鮑姆/馬布斯的影子、馬布斯附體時的疊影效果)另一方面充分利用了有聲電影的各種潛能,在後一點上格外突出:無論是開頭的機械轟鳴聲、瘋掉的前警官見到人就開始唱起歌來的聲音、被困密室的男女聽到的爆破裝置倒計時滴答聲……都是對聲音新鮮而有效的應用。片中在堵車時利用大家都在按喇叭發出的噪音做掩護實施槍殺的想法,在《月裡嫦娥》中就出現過類似場景:當時是趁乘客在堵車因而陷入無聊時一個裝成是賣花女子的人騙得乘客信任上車實施偷竊,而在這部裡,喇叭聲掩護槍聲的做法徹底展現了有聲電影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