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藻
作為串聯起一切的女人,她自母親的叮囑勸阻中離開小鎮,在血泊中拉下宋思明的帷幕。
過于指責海藻,我覺得是上帝視角、是有失偏頗。
她自伊始,三觀便是單純且幼稚的,連蛋撻(還是别的什麼記不太清了)都未見過的“村姑”,走出象牙塔,來到上海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一直都以姐姐為人生的支點過活,之後又遇到了小貝——這兩個人定義了她三觀的基石。
可是,作為姐姐的海萍把妹妹作為情緒輸出垃圾桶,親口将海藻對于愛情、婚姻的期待打碎。此時,海藻已經對“普通”的人生産生了動搖——
連姐姐姐夫那樣曾經看起來親密無間、背着父母追求愛情和幸福的一對兒都會遇到這樣的分崩離析、這樣的挫折痛苦,那我又有什麼資格保證我和小貝将永遠幸福呢?
接着,小貝那成熟的、精明的、隻需要海藻去配合的人生規劃,終于和海萍相撞了。海藻小小的腦瓜還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深愛自己的人(小貝)不能像自己一樣去深愛自己深愛的人(姐姐)。
海藻此時的世界觀,是非黑即白的二元論。小貝把海萍劃為“外人”,或者準确說是“有正常距離的親人”的同時,也同樣為自己在海藻心裡劃出了一條界線。那是名為“外人”的天塹。
這是海藻不能理解的人與人之間的心之壁,是她沒有後天學會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并非界限分明。
再之後,她遇到了宋思明;一開始她是警惕的,可那不是覺醒的警惕,而是本能的,像孩子畏生般地瑟縮。她隐約覺得不對,但她那缺失的情感教育和姐姐小貝或相悖、或支配主導的相處模式讓她缺失邏輯和成熟的三觀——
不管是她那酷似白的五官,還是她不健全的人格,都散發着吸引宋思明的“獵物”的氣息。
如果還不能理解的話,我們隻管将海藻當成一個15歲的孩子好了,最多16歲。
她千裡迢迢投奔自小崇拜的姐姐海萍,同一個18歲的男孩小貝談戀愛。
而宋思明,就當28歲吧——他有着18歲男孩難以企及的“财富”和經驗心思——即使男孩28歲也可能擁有這一切,但18歲的男孩面對28歲的男人,唯獨這兩點,毫無勝算。
姐姐失戀了,告訴海藻,一切都是假的,所有愛人終究會反目;小貝則是滿眼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他規劃好了要去哪個城市哪所大學,他的規劃裡有海藻,卻也不會讓海藻置喙替他參謀考哪所大學,以緻于有一天他告訴海藻,你以後是跟着我的,姐姐隻是個外人。
15歲的海藻此時遇到了28歲的宋思明。
大家都太忙碌了,姐姐要忙着夢想,小貝要忙着高考。
隻有那個男人,願意靜靜地聽海藻絮叨。
雖然他心底裡雲谲波詭,并不平靜。
郭海萍
這是在海藻背德的過程中,起到催化劑作用的關鍵一環。
海萍同姊妹傾訴,沒錯,錯在她“過早”傾訴——這就和父母向處在青春期的孩子發洩痛苦一般。
她亦姐亦母的身份、經曆,居然毫無意識海藻的心理年齡有多麼低幼,和盤托出成年人的磕磕絆絆,隻會在海藻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海藻初出軌、内心正搖擺和動蕩不安時,面對“長姐為母”的海萍,她是恐懼而戰戰兢兢的。
而海萍是怎麼做的呢?她作為一個已經在社會打拼許久的姐姐,作為一個婚姻的過來人,她居然半推半就地肯定了海藻的行為!
“如果能重來的話,我可能也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吧。”
天知道這句話在海藻心裡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如果說海藻此前的行為還經受着良心的拷問和對“家教”責罰的恐懼,此時海萍的話莫過于肯定了自己的行為——
如果自己視為偶像的姐姐處在這個位置也會做出同樣選擇的話,我還有什麼覺得不妥的呢?
而這之後一次次面對宋思明抛出的誘餌,選擇綏靖妥協的海萍,又加強了海藻“實現自我價值”的思維閉環。每一次海萍的“接受”,都仿佛在肯定海藻“你是有價值的”。而海藻自此迷亂欲海,也自然越發大膽和熟練了。
海萍是深知自己在海藻心中地位的,她也知道海藻在以怎樣背德的方式“應援”自己。可她有意無意地将自己的強欲投射于海藻身上,寄希望于郭海藻能走出一條郭海萍未能走上的“康莊大道”。
可郭海萍在意這些嗎?她從始至終,不求财、不求權。
小貝
正如前述,小貝總是處于支配者的地位。
他有自己的計劃和戰車,面對海藻,他可以欣然将海藻加入未來、也歡迎海藻上他的戰車——可海藻永遠隻能坐在副駕。
小貝是海藻某個角度的鏡像。同樣“小鎮做題家”出身的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也隻相信、甚至于盲信自己的能力。一路信奉努力、信奉規劃——因他本就是如此一路走來。
小貝卻是像海萍的。他們都是這大城市中最堅韌的中流砥柱,他們相信努力改變命運,為此再苦再累都可以支撐。在2022年他們被叫做卷王、奮鬥逼,但2009年的城市的确是在他們的肩膀上矗立起來的。
但小貝比海萍走得更遠。在海萍已經被生活一錘一錘,被2800的工資壓得願意投肉餒虎、賣妹解憂的時候,小貝還願意相信年輕人可以改變世界,可以靠雙手拼搏。
他的能力也确實已經将他安全送到了這麼遠——與此同時也讓他發自内心地憐憫、或者說看不起能力低微者(海藻);也格外厭惡抵觸破壞規則者(懷疑海萍出軌)。
“海藻快要醒了。”
醒了的是什麼呢?是海藻個人意識的萌芽,是她不願再做姐姐的影子、小貝計劃裡的一環,她或許還要經曆一次又一次的悲歡離合才能鳳凰涅槃,完成自己三觀的樹立、邏輯的自洽。
可很遺憾,世界不會等待任何人。海藻混亂的個人意識覺醒,趕上了精神世界的内憂外患,很快地卷入更多的混亂,自此一路混沌。
海藻出軌,于小貝的痛苦亦是多重的。除了感情本身的疼痛,失去對未來的控制力度這一點對小貝來講無疑是不可接受的。而更釜底抽薪、足以摧毀小貝三觀的點在于,他突然在這個時間點意識到努力無用——無論再怎樣努力,有一些題的解法都隻會在未來才會出現(财富、關系、時間……)。
這是小貝再怎麼卷都拿不到及格的考卷,他越愛海藻、越相信自己、能力越強思維越清晰,就越痛苦。在這樣的痛苦裡,他開始變态。海藻自此變成了一個符号——否定努力。
他一路走來的高傲和自信,都告訴自己“分手!分手!”,可真倘若分手,又代表着他真“輸了”——努力改變命運在大多數時候可能都是實話,可他不允許這句話是假的。
宋思明
從開始我就不太喜歡宋思明。
他的設定是思路缜密、八面玲珑的市長秘書。
可看看這個男人吧——
滿腦子的少女懷春,恨不得每個戀愛場景都扛着BGM音響;以大别人一輩的财力職權猥亵、誘奸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迷信傳統,皇位繼承,半盞落紅+一個小雞雞,能要了他的命;卻在最後玩“消失”,當謎語人,讓發妻Solo成功“太子”流産(說清楚的話海藻根本不會留那筆錢);有着通天的能力,卻把賭注一次次All in在陳寺福一個廢物身上……
宋思明的人物形象,我認為是割裂的、不成立的。
這個角色,或許和六六離得太遠了。她以社保案那位市長秘書為引,帶上身邊人、再加上一些對權勢的想象,拼湊起了“宋思明”。
所以宋思明可以在初出場整個一戀愛腦,也可以在之後全無浪漫情愫;可以一邊步步為營諸葛再世,一邊漏洞百出撒手人寰。
他也隻不過是一個影子:
有的時候他是缺少的六萬塊錢;有時候他是職場上的一隻鹹豬手;有時候他是看着枕邊的廢物老公氣不打一處來之後夢想中的“背德情人”;有時候他是社會問題下的幕後黑手……
他有時候愛海藻,有時候不愛海藻。因為有時候他是宋思明,有時候他不是宋思明;當然,也有可能他有時候不是宋思明,有時候是宋思明。
但我覺得,他大體是不愛的。
李家老太 & 郭母
兩位老人,一體兩面。
她們都代表着某種“看遍千山”的“過來人”的通透,甚至有時候我會想,李家老太看到那房頂被砸之時,或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有意爬去赴死的。
但我認為,這“通透”,是六六乃至于編劇給的。
就像魔幻武俠,《蝸居》裡,似乎年紀越大的人就一定越厲害、看得更透徹。兩位奶奶如此、宋妻、海萍亦如此。
但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譬如老李家的孫子,他經曆了這一切,未來的路他會怎麼走呢?……一位親人可以換來一套房子,可一套房子永遠換不來一位親人;譬如郭家。郭母的強勢淋漓盡緻,她的透徹是建立在她的經曆上,而不是交流和平等上的——海藻懷孕暴露,她當即做決定、下斷言,接着一頓好打(海萍護着)——這樣孩子能聽話真是見鬼!
于是産生了海萍海藻兩種孩子:
郭母強勢,海萍便更強勢。那種對身邊人、對自己窒息一般的壓迫感,海萍是打小養成的。如果她不強勢,便無法脫離母親的陰影;而海藻則形成了服從的心理。在家服從母親、在校服從老師、畢業服從小貝,她的人格始終未能健全獨立,最終她遇到了宋思明,遇到了一段孽緣。
海萍和海藻人生之痛苦,恰恰是來源于我們覺得人情練達、活得通透的上一輩。
隻不過海萍遇到的是耶稣基督佛陀轉世來報恩的馬克;
而海藻遇到的是盼着男寶養着傻逼手下的出軌宋思明。
近來新買的鍵盤格外舒适,不知不覺絮叨很久。
除去“房子令人異化”、“社會讓人窒息”等等環境因素,我就是單純想聊聊這幾個人。
(隻是如此行文也難免投射很多個人的三觀和臆想,故再說明,僅為個人視角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