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龍一這個名字對于文藝青年來說似乎過于熟悉,崇拜,帶着些許狂熱。坂本龍一對于許多人來說是神,沒錯,他确實是。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像神一樣生活。他也許身在世俗,但他有着自己的孤寂和清冷,散發着無與倫比的耀眼的光。
卓爾不群,自由自在地生長。
他有一種普世的悲憫。就像神愛世人那樣。
音樂人如何創作藝術,最初也許是天賦或是靈感。但最終,必須是在消耗靈魂。
日本大地震後,一家鋼琴還存活着,他欣然前往。經過海水的浸泡,氫鍵松弛,琴弦也失去了優雅的彈性張力,如同廢鐵。他卻平靜地彈奏着。
“工業革命後,我們把自然的形态按照人為的意願扭曲。這些木頭經過歲月的壓力才能顧定成一座鋼琴的樣子。而每過一段時間,琴松了,走調了,音跑了,需要調試了。可那其實是木頭掙紮着想要回到它最初是的狀态。那跑掉的音符,是大自然修複力的鳴響。”
他的話更像是在評論世事時的念白。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神性,被淡淡的表述出來,透露着悲憫,慈悲與博愛。
禀性天真,靈魂赤誠。
他的存在狀态呼應了加缪所說,時代的荒謬性,虛無主義的肆虐,但還是相信愛的可能性,美的可能性,自由和真理的利劍終将呼嘯而出的可能性。敏感脆弱、不願被支配、又充滿愛與希望。
他與那座琴形成了一個和諧的共鳴。
一個被癌症摧殘過的人,和一架被海嘯摧殘過的琴。但他還不卑不亢的生活着,能夠發光,那鋼琴也不卑不亢地站立着,能被奏響。
以一個基督教徒淺薄的理解,他們都不已不再完美。這種不可避免的荒謬的磨損,可以被稱作苦難,也許是出于世間的原罪。但似乎是某種默示救贖了他們,原諒了這些苦難,釋懷了這些原罪。
甯靜地存在,謙卑。随遇而安,并且默認這些境遇的合理性。
從存在主義的角度來說,這是用漠視來抵抗荒謬。
從基督教的角度來看,這不正是人對命運的徹底和解,耶稣第一次死去時,由肉體凡胎中超脫,彌散出神的靈體的境界嗎?
他的自由也是超凡脫俗的。
人何謂自由?
加缪說,首先要廢除目的。命運無法避免,越是害怕或者崇拜,越是受到禁锢。人都要與宇宙生命合作,無論我們知道與否,願意與否。個人的成就永遠消失在人類命運與世界永恒的運動中。
坂本龍一确實和我們一樣,生活在一個行為環境乃至思想意識都被局限的世界,但是看透這些局限,與它們和解,才是獲得自由的途徑。
沒有人能夠定義藝術該表達些什麼,藝術為何而存在,何為藝術。正因如此,藝術才是自由的。藝術才是高于世俗的。
“我們有了越來越多的音樂風格,而音樂所表現的卻越來越貧瘠,音樂風格綁架了情感,一種音樂風格仿佛隻能有一種情感或因素,而其他的東西都要被消除。“他這麼說。
這是一個自由的藝術家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