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荒誕、詭異而毫無意義
《河邊的錯誤》,我願把它稱為《馬哲投降史》。
它是一部紀錄片,記錄了在荒誕的現實中,中年男性馬哲是如何在案子中落敗,放棄了自己的理性和所有個人經驗,變得迷信、渾渾噩噩又漠不關心。
馬哲的身份是“文學人物”,這讓他的處境從一開始就很艱難,因為他不是在對抗現實,不是在對抗案子,而是在對抗一種他完全無法駕馭無法掌控無法逃脫的東西——作者的意志。
這對馬哲而言是不公平的。在電影中的世界,作者就是神,馬哲是在以一個文學人物有限的自由意志在與這個世界中支配所有的自然意志鬥争。馬哲從一開始就注定鬥不過。而這個世界中的神,非常惡意地給馬哲安排了一個理性的頭腦、堅韌的性格、不屈不服的意志和脆弱的精神,隻是為了呈現理性馬哲在神的意志之下慘敗而死去,然後被徹底改造的過程。
在馬哲的夢裡,作者毫不掩飾地袒露了對馬哲的惡意。放映機燃燒着,仿佛在告訴馬哲:放棄吧,你之前那一套是不管用的!錢玲指着馬哲瘋狂地嘲笑:來啊,看看你愚蠢而自不量力的理智,該怎麼對抗這瘋狂而魔幻的現實?所有死了的人聚集在一起,同情地看着馬哲:你真的還在妄想找出來我們之間的聯系嗎?
最終馬哲可能發現了作者的惡意,發現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有一條完全不合常理而又無法打破的規律:理性失效了,甚至成為了原罪——他越想用理性和之前人生建構起來的經驗去理解當前的案子,死的人越多。他驚訝地發現從前的“自己”竟然與世界格格不入,在神的引導下,他對自己的存在産生了質疑。他在很用力地抵抗,他一遍遍地整夜地翻看着線索,但不幸的是他已經走火入魔了。馬哲在自己的幻想中把瘋子殺了。最後他發現自己瘋了,發現自己已然落敗,于是信命了,他辭職了,舉起雙手對世界和作者投降:你赢了!我知道我幹不過你。我放棄。至此,理性的馬哲已經死去了,《河邊的錯誤》的世界裡多了一個信徒。
而馬哲的境遇在現實中并不少見。當生活中發生一系列重大且無法被理解的事情,而人又拼命地想要從中找尋什麼聯系,他就會陷入瘋狂。而人們之所以能夠免于瘋狂,是因為他們和馬哲采用了一樣的策略——投降。放棄理性,放棄理解,相信命運。大多數的人比馬哲幸運很多,因為世界對于大部分的人并沒有抱有着作者對馬哲那麼大的惡意。
我也是幸運的一份子。但總有一些瞬間,理性會暫時地失效并将人置于巨大的困惑和迷茫之中,仿佛自己的生命是一部被導演的電影,一切都是導演想要傳達些什麼的魔幻劇情。在這種時候我會發現,自己的精神并不比馬哲正常多少,我們都存活于一種名叫命運的荒誕之中。
以理解教徒的方式解讀《河邊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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