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第一次參加電影馬拉松,相比之前諸如《戰争與和平》等等的劇情片,《浩劫》的題材加之這次午夜場的排片時間屬實反人類,實實在在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但我也确實認為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沉浸式體驗,觀影的煎熬也是在呼應這些被記錄下來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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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二戰曆史紀錄片,全片沒有一幀來自其他的資料片,從頭至尾都是來自導演鏡頭的記錄,除了當事人采訪和實地走訪,甚至針對偷拍的采訪,因為部分片段畫質無法直接使用,也将幕後調制畫面的過程也作為紀錄片的一部分。大量無需翻譯的采訪音頻配以幾個集中營一年四季各個角度的空鏡,而波蘭語等一些非英法德語的采訪,則是讓翻譯在原聲之後在複述一遍。無論是面對受難者還是施暴者,朗茲曼執拗、強硬、甚至有點神經質的采訪方式令很多人感到不适,但是和他在鏡頭之外那些令人作嘔的污點相比,鏡頭内的壓迫感我反而可以理解。這些僅存于大腦中的記憶因為創傷回避已經被當事人封存,如果不将其撬開挖掘,世界也不會知道親曆者第一視角下所遭受的一切,正如治療頑疾的手術一樣,隻有再次切開傷口,才能讓深層的病因暴露在無影燈下。

在采訪到昔日德國官員的時候,很多人不約而同提到bureaucrat,強調自己隻是官僚體系中的一個齒輪,試圖用這個接近貶義的詞彙,把自己從更大的罪惡之中摘得一幹二淨,倒使得“官僚”成為一個語義上防空洞。其實從電影一開始反複讓當事人确認“最終解決方案”的時候,《萬湖會議》裡的畫面就開始疊映在我眼前,所有參與方案制定的官員,在計劃探讨之時就開始互相推诿,像極了每周一我們周例會會經曆的一切,但如此稀松平常的會議氛圍之下,決定的卻是幾百萬人的生命,說明這個官僚體制已經人性泯滅。于是最終,這些官員的話術都變成,他們隻是奉命行事,他們不知道隔離區或者集中營裡發生的事。但是個體無法意識到自己所在的系統制造的影響嗎?不會的,更何況在一個如此強調集體主體的體系内,隻是在惡名之下,所有人都在裝聾作啞罷了。

雖然二戰結束已經80周年,但是納粹種下的惡果卻依然有人在每天承受。猶太人的悲慘遭遇為他們的複國運動博取了全世界極大的同情,而巴勒斯坦人就成為了這個倒黴蛋。德國人對猶太人有多麼慘無人道,以色列在強奪領土的時候便有多兇狠。尤其是回到電影節這樣一個場景之下,回到以色列和伊朗此時此刻還在交戰的現實時空之下,将《唯有追憶》、《故土一隅》、《浩劫》等等串聯東西方世界的影片放在一起看的時候,場景的變化、身份的轉換帶來觀察能讓人更加接近事物的本質。從受害者到施暴者的身份轉換也許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技能,但是民族、宗教、XX主義等等叙事下的集體主義,卻是可以讓烏合之衆迷失自我,喪失道德和人性的。好在我們階段性遠離了這樣的場景(。

最後,這場電影十個小時的放映是提供的手工字幕,向字幕員緻敬。

字幕員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