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2021年上映。主演 尾野真千子,和田庵,永濑正敏。導演 石井裕也。
茜色,顔色的一種,在定義上屬于暗紅色。原指從茜草根部提取出的顔色,現今又多用來形容夕陽西下時分被染紅的天空及雲朵的顔色。在RGB顔色中,茜色被設定為數值(177, 53, 70)。
《紅樓夢》中,賈寶玉有詩悼晴雯雲:“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茜色,雖然美麗妖娆,卻是給人一種“夕陽無限好, 隻是近黃昏”的悲劇感。此片中,這種殘陽如血的茜色,統領了整部電影悲涼哀婉的調子,将幽玄悲美的日本藝術特色發揮得淋漓盡緻。
開頭,一個老頭開車撞死一個男子,摧毀了一個家庭。老頭卻沒有受到懲罰,因為這老頭是個有權勢的大人物。而這個男子的妻兒,便在這樣令人憤怒又氣餒的7年中,默默地生活着。生活是沉重的,柔弱妻子的肩膀必須扛起重擔,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花錢,而新冠疫情又令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妻子良子根本就沒法計較丈夫死去的這件事,她的口頭禅就是,一起努力吧。
在律師看來,她隻是一個智商低于平均值的家庭主婦,不會鬧事。就良子突然闖入老頭的葬禮一事,老頭那些非富即貴的親屬都惶惶不安,他們沒想到對失去丈夫的良子說一句道歉,對死者說一句道歉。他們以為用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和麻煩。社會的冷酷可見一斑。
沒有道歉,所以良心不允許良子接受能夠改善生活的賠償金,而為了支撐失去來源的家庭,她不得不做各種工作,也包括難以啟齒的工作。疫情下,口罩令我們看不清她在生活重壓下痛苦和屈辱的表情,但那些冰冷的數字,那些表示着收入和開銷的款項,令我們感到了她的堅強和命運的殘酷。
影片從一個普通家庭的生活劇變,描寫了新冠疫情帶來的經濟蕭條和民生艱難。這是一種從外在到内心的全方位的巨大沖擊。
良子,一個單親母親,該抗争的還得抗争,比如兒子在學校被欺負。該忍讓的還得忍讓,比如丈夫以前樂隊的朋友對自己的騷擾。該照顧的還得照顧,比如出錢讓丈夫的父親入住養老院。該隐瞞的還得隐瞞,比如自己不體面的工作和補貼丈夫的私生女。即便這樣困難重重,還是得活下去。隻是漸漸地,她已經不明白努力活着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了,這是一件比壓力更難受的迷茫。她将往何處去?醉酒時,良子向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小啟吐露了内心的苦悶和絕望。她總是在顫抖,那是一種緊張、恐懼、無奈的表現。社會厚重的外殼和面具包裹着,封閉着、壓抑着一顆心中火山般的怒火。
而影片中也有愛情的初生,青春的萌動,和陽光下的激情,兒子純平開始練習自行車,去追逐欲望和夢想。生活,畢竟還是充滿希望的。與此同時,良子也邂逅了昔日的同學,她似乎發現了組建新家庭的可能。而純平也因為學業出色受到校方的重視。母子倆似乎都發現了生活的目标,不再迷茫,不再困窘,不再沉陷在悲傷和絕望之中。
可好景不長,良子準備托付終身的人,居然隻是為了玩一玩的渣男。而純平依然因為父親的缺失不斷被壞學生們欺負。
良子被猥瑣男欺騙,不得不重操風月場的舊業,兒子被同學霸淩,不得不搬出公寓。即便如此,被欺辱的母子依然被重重規則鎖住,無法反抗,因為這是一個必須遵守規則的社會。
這不是一部簡單的訴苦電影,而是有着巨大的批判意義。在絕望中懷抱希望,但希望猶如夕陽中的晚霞那般遙遠淡漠,良子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黑暗過去,黎明來臨。而當黑暗降臨,萬物蕭條,隻有美好的回憶如同牧歌般悠揚的響起,像親人曾經溫暖的懷抱。牧歌響起在黑暗中,響徹在寂寞荒涼的大地上,響徹在人潮湧動卻無比孤獨的世界中。
小啟和純平拯救了即将犯罪的良子,讓猥瑣男得到了懲罰。3人默默地吃着便當,聊着未來,聊着愛情。人生的幸福,似乎隻在夕陽落山時,一刹那的燦爛。茜色如燒,這短暫的幸福,刹那的燦爛,依然是那麼輝煌凄美,是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
身患絕症的小啟将治病的錢都留給了良子母子二人,也将生的希望留給了這對母子。結尾中的自行車是一個意象。它樸素而單純,費力又自由,象征着母子二人純潔善良的内心,自食其力又充滿尊嚴的生活态度。明天究竟在哪裡?誰也不知道。明明已經很疲憊了,黑夜也沒有到來,黎明更加遙遙無期。而此刻的天空,卻因永不放棄彼此支撐的這對母子,鮮紅得快要燃燒起來!茜色如燒!
尾野真千子的演技真的很棒,她将一個被欺辱但又隐忍堅強的母親演繹的入木三分,令人震撼動容。她也因此片獲得日本第76屆每日電影大獎和第95屆電影旬報獎雙料最佳女主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