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裡的一切情節,都源于葆樹為美雲作的那次“犧牲”。然而不同于他們當初的預想,兩人的未來并不像老番那樣出獄後幸福快樂地繼續生活在一起,反倒是醞釀出了兩份迥異的、巨大的痛苦,吞噬掉了不堪一擊的愛情。批判對犧牲的吹捧,是電影底層邏輯的表達。
愛情是一種互償機制,葆樹式的犧牲最大的問題在于,社會規則讓兩人分開受到不同的懲罰:他失去了自由、健康、母親、愛人、時間和清白;她背負了情債、車禍後續紛擾、生活重壓、罪惡感以及渴求未來而不得的絕望。這份犧牲帶來的雙倍後果兩人根本承受不起,互償機制也就自然而然地早早崩潰。
“愛對方,就要肯為對方付出一切”,這句話是很多初入愛河少男少女的脫口即出的情話,然而愛情卻是初入健身房的小孩激情滿滿,然而現實是想舉起百斤重量卻非一日之功,把終點當作起點,輕率輕浮的自我感動終究百無一用。這也就能回答葆樹在影片裡的诘問:“我替你,難道是我錯了嗎?”
而葆樹和美雲最後反應過來了嗎?答案是反應并不完全,因為現實逼迫兩人再次做出錯誤的選擇:葆樹在電梯裡意識到了,所以他在雨天傍晚的涼亭裡放下,親手結束了上一次犧牲補償。然而不幸的是,他在手機裡和車站上親手開啟了第二次循環,他做不到和懷着别人孩子的舊情開啟新生,當然他也做不到考慮全美雲的小心思。美雲呢?此角色腦門上刻着倆字“被動”,如此屬性代表着她永遠也沒機會自己走出來。細細咀嚼影片你不難發現,劇中人物關系間幾乎所有重要決定,都不出自美雲的手筆:第一次流産、和葆樹同住、和其峰分手…她是被過去牢牢拴住的小象。但你說她錯的離譜嗎?不,越被動,也就越現實,越對未來抱有期望,當然也越笨拙。同樣是負罪感的承擔者,《海邊的曼徹斯特》裡的卡西阿弗萊克就沒有選擇共生(當然他也沒機會體驗懷孕和流産),這兩部極相似的電影,同樣是不期而遇,東方情愫的黏膩虧欠和西方情愫的斷然兩清幻化出兩種完全不同的結局,失去一切後究竟怎麼選?編劇賦予美雲的東方女性特質讓她連徹底斷舍離這種可能性都不會去想,她或許能走出這段補償共生關系,但她一定還會再度跌入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