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每一集都很精彩,看到第三集《擺在架子上的女人》,實在太喜歡了,覺得有些話不吐不快。
這部劇幾乎每一集,都有一個誇張到不真實的設定。
比如,第一集裡看不見黑人,聽不清黑人說話的白人。
現實生活中,他們不是真的看不見,聽不清,他們隻是傲慢的無視了。
如果說《鱿魚遊戲》是通過各種符号來隐晦的表達資本主義對人的異化。
《咆哮》則是采用誇張的方式,将男權對女性的迫害,變為一種赤裸裸的“明喻”。
第三集也是如此。
一個男人,一個在世俗意義上成功的男人,在他豪華的别墅裡,打造了一個精緻的架子。
然後,他要求他貌美的妻子,端莊的坐在架子上,變成一隻真正的“花瓶”,一件漂亮的展品……
确實,這個設定有些誇張過頭了。畢竟現實生活中,沒有人會真的這麼做。
但那個“架子”,很明顯是喻示男權社會下的婚姻體制對女性的規訓和壓迫。
一直以來,男人被要求強大,威猛。女人被要求溫柔,美麗。也就是說,男人壟斷了權力,女人壟斷了美貌。
男人和女人的交媾,也遵循“價值對等”原則。即最強大的男人,得到最漂亮的女人。
許多男人甚至認為,隻要自己的權力夠大,想要多少漂亮女人都可以。
以上,就是最典型的男權意識形态。由它所構建的社會模式,也遵循于這種權力等級制……
可是,權力再大終究會有一個上限。
在當今這個以金錢作為衡量權力标準的社會,金錢再多,也不過是一串數字而已。
美貌的評估标準卻可能是非常多元化的。
我們常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其實是說每個人的審美标準不同。畢竟蘿蔔青菜,各有各的口味偏好嘛。
如果放任審美多元化,男權這種自上而下的權力等級制,可能會面臨土崩瓦解的危險。
因為審美多元化,意味着沒有所謂的最美的标準,沒有标準也就意味着無法建立美醜的等級制。
說白了,如果沒有定義美醜的标準,那麼所有的女人都是美的,而所有的女人都将自由解放。
而這,是男權社會所不允許的。
因為男權需要通過建立這種等級森嚴的制度,去奴役和剝削大多數人。好讓少數統治階級坐享其成。
那麼,怎麼才能在現代社會建立起美醜的标準呢?
答案是通過媒體的洗腦和規訓。
當廣告、電視劇、電影、短視頻裡全是大眼睛、尖下巴、大胸、翹臀、長腿的時候,大家就會認為“哦,原來這就是美的标準。”
當奢侈品放在精緻貨架裡閃閃發光,女人們穿上它,用上它,頓時就自信起來的時候,大家就會認為“哦,原來這就是美的标準。”
然而,不是所有女人都長了大眼睛、尖下巴、大胸、翹臀、長腿怎麼辦?那你可以去買化妝品,去整容啊。
不是所有女人都買得起奢侈品怎麼辦?那你可以去借貸啊。
于是,大多數人上班時受到資本家剝削,下班回到個人生活後,又把自己那少得可憐的薪水還給了資本家。
而資本家們投資的化妝、整容、奢侈品産業卻賺得盆滿缽滿,真是把普通人壓榨的渣都不剩了。
于是,富者更富,窮者更窮,階級依然牢不可破。
而這一切的源頭,就在于女人們相信了男權世界兜售的那套價值觀。
——即審美是有高級和低級之分的,美醜是有标準的。
你為了向那個更“高”的标準靠攏——不!不是靠攏,準确來說是屈服!
——你為了向那個标準屈服,不僅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還犧牲了寶貴的自由。
你打了針,割了皮,削了骨,在身體上填充了一堆假體,購買了一堆昂貴但并無卵用的布料後。
——你終于把自己裝扮成一個漂亮精緻的“名媛”了。
你幻想用這些所謂最“美”的價值,去交換最有權力的男人的寵愛。
如此一來,你就能實現階級躍遷,從此生活富裕,衣食無憂,順便用你那高傲的眼,俾睨衆生。
然而,那個男人的寵愛終有時限。
還沒等你變老變醜,還沒等你口袋裡的錢花光,維持的精緻假象破碎之前,那個男人就已經厭倦你了。
他的身邊,不缺和你一樣擁有同款奢侈品,同款大眼睛、尖下巴、大胸、翹臀、長腿的女孩。
而且,她們還比你年輕……
好啦,讓我們回到标題所要解答的疑問:為什麼說男權社會不存在真正的審美?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女主的母親說“在聰明和漂亮之間,我選擇要你漂亮”這種話。
可能是她的母親曾經嘗過美貌帶給她的便利和甜頭吧。
而且,當别人幫你做了選擇,你從此就隻負責美美的就好了。
——聽起來就像,美美的,不勞動,在家當一個被束之高閣的精緻花瓶,才是每個女人的夢想生活……
但很顯然,一句“你真漂亮”看上去是誇贊,實際上卻是要命的束縛。
一個女人——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既然她是自由的,那她除了漂亮,還應該有無限的可能性。她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勞動,實現更多的價值。
但是,男權社會卻隻想讓女人去扮演一個漂亮的花瓶。
他們害怕女人釋放那種無限的可能性,因為這會瓦解他們構建的秩序,以及他們千百年來享受的特權。
更可笑的是,即便是讓女人負責美麗,這美麗也是男權者意淫出來的腐朽陳規。
為了滿足他們對美貌變态苛刻的要求,女人隻好逼迫自己去化妝、整容,身心都備受摧殘。
然而,我想說的是,這根本就不是審美!
審美之“審”,意味着眼睛和心靈的自由欣賞,自由體驗。審美即是這種自由的活動過程。
審美不是一個死闆的标準,審美不是一個既定的結果,審美不是将一個活生生自由的人,物化成臉、胸、臀、腿這些淺薄的、外化的物質屬性。
審美是從“物質”中看到“自由靈動”,而不是反過來。
男權主義的本質,就在于它試圖把一切美好的價值,簡化、物化成一個具體的物品,然後占有她。
男權并不鼓勵自由。男權隻是通過剝削他人的自由,滿足它“我最自由,我最強大”的自戀。
所以,當女主的丈夫将她挂在高高的牆上,舉起酒杯說“敬你”的時候。
即使他是在“仰望”她,但她終究也隻是變成他家裡的一件漂亮擺設罷了。
一個女人,不再是一個人,她變成一件物品,一件陪襯男人有多成功的附屬品……
這個男人從未把她當成一個人去尊重,去欣賞,他隻想着如何占有她,并享受占有之後,伴随而來的虛榮快感。
但是,這種快感又稍縱即逝,男人很快就厭倦她了,轉而去占有那些他還沒有占有的東西。
所以,這就是男權主義的局限之處。由男權統治的社會,也不存在什麼真正的審美。一切都不過是物化罷了。
審美的最高境界,是物我兩忘。
想象一下,此時此刻正值四月天,櫻花盛開,你覺得那些花兒真美,你全然忘記了自己,陶醉在這美景中……
你突然想起一句話,喜歡一朵花,便是把它摘下來,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修剪整齊,然後将它插在家中的花瓶裡。
然而,你若是愛上一朵花,那你是萬萬不舍得動它的。你隻會無限愛憐的看着它,呵護它。
花兒在人的面前,是脆弱的。作為人,你可以對它做任何事。
但是你沒有。
真正的審美就是如此。你全心全意的欣賞它,甚至将它看作與自己一樣自由平等的生靈。
所以,你不會對它做任何過分的事。
真正的審美,不存在功利性的占有和利用。
人與人之間的欣賞,也應當摒棄功利性的占有和利用。
我們應當認識到,對方是和我一樣自由平等的存在——他/她不是一件屬于我的物品。
所以,我特别喜歡第三集的故事結尾。
當我看到女主憤怒地砸牆,憤怒地拆掉那個束縛她的婚姻高台時,我本以為她終于從男權統治的婚姻牢籠裡掙脫出來了。
但是,男權勢力已經滲透到進社會的方方面面,就算你掙脫了婚姻的牢籠,外面的世界,仍然是一個不允許女性解放的更大的牢籠。
當女性想要專心做自己的事業時,仍然掙脫不了“你必須先要擁有美貌,才能擁有事業”的變态要求。
最終,我們的女主,她仍然是那個坐在高台上,供人賞玩的物品。隻不過是換了個環境,從客廳搬到門店而已……
她仍然是那個漂亮的,精緻的,但沒有絲毫自由和尊嚴的男權附屬品。
她還是沒有被當成一個真正的人去尊重,卻還要對這不公的一切笑臉相迎。
實在太遺憾了。
但,我還是喜歡這個諷刺值拉滿的悲劇結尾,我太愛了。
因為它至少直面了殘酷的現實,沒有用男權那套充滿粉紅泡泡,看似浪漫實則虛僞的甜蜜假象,哄騙女性繼續去服從男權的壓迫。
正如這部劇的名字“咆哮”一樣,我們需要的正是憤怒的呐喊,不是男權那套虛僞的哄騙話術。
記住!當男權統治者要你放棄自由,還騙你說什麼“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寵愛你的”屁話時。
你的正确回應,并不是溫柔且遲疑地對他說什麼“好的…我試一試吧…”
而是應該大聲呐喊出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