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一部劇可以讓我熱淚盈眶了。《覺醒年代》做到了。
為何熱淚盈眶?因為在劇中我看到了許許多多大寫的人。我敬佩他們的救國精神,我敬佩他們的個人品質,我敬佩他們的始終如一,我敬佩他們的和而不同。
先聊我感觸最深的陳延年、陳喬年。他們并不是這部劇的主角,但卻給了我緻命一擊。
(ps:以下隻聊劇情,不談曆史)
他們是陳獨秀的兒子,一出場是髒兮兮的,因與父親陳獨秀不和,放着舒适的日子不過,選擇自力更生在外搬運貨物,平日吃的東西是發了黴的大餅。他們非常有骨氣,甯願受苦受累也不受自己厭惡的人(父親)救濟。
後來為了“報複”陳獨秀,在陳獨秀與友人相聚的餐桌上将一道黃牛蹄換成了癞蛤蟆,如此之後,還在陳獨秀友人面前細數陳獨秀身為父親的罪過。要知道陳獨秀當時已經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時候的陳延年、陳喬年嫉惡如仇快意人生。看完結局的我,很想馬後炮一句:我很希望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但最初我隻是對這倆小孩蓋章有一點點幼稚。
後來陳延年陳喬年在街頭賣《新青年》撿到500大洋時,選擇在原地一直等,等到肚子呱呱叫,仍然等,直到等到失主。那種堅持,讓我不得不摘掉幼稚的帽子,開始對他們刮目相看。
陳延年為了自己的救國理想,還給自己定了十分嚴苛、甚至有點“泯滅人性”的“六不許”——不閑遊,不看戲,不照相,不下館子,不講衣着,不談戀愛,不作私交。
後來喝了一次酒,是因為要向自己的家人賠罪,“雖然我有六不許,不能飲酒,但是今天我也要敬賠罪酒,因為我也是立志要為國家獻身的,作為長子,我可能不能為父母盡孝,不能為弟弟妹妹盡責,今天就以這杯酒謝罪了。”
緊随其後的賠罪酒,是陳喬年。
立志為國家獻身,誰都會說,但他們倆是真的願意為國家獻身,并且真的為國家獻身了。
導演有多絕你們知道嗎?陳延年陳喬年去法國留學之際,此時的他們心懷熱血救國理想,眼神無畏,背影堅定,但導演卻穿插了他們臨死的畫面——全身是血,身上都是受刑的痕迹,他們不懼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寫着不悔犧牲。
真正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另一個暴擊是一夜白頭的郭心剛。
1919年巴黎和會召開,中國作為一戰的戰勝國,舉國歡慶,都盼着能從戰敗的德國人手上拿回山東青島權益。然而結果卻隻得到喪權辱國的條約,列強選擇将德國在山東青島的權益轉交給日本。
聽聞巴黎和會外交失敗,郭心剛在河邊坐了一夜,友人第二日尋到他,發現他已滿頭白發。白發是為國而憂出來的,背後是深深的無力和絕望。
憂思過甚,郭心剛參加五四運動示威遊行時倒下,一病不起。而我始終記得他說過的那句“青島該收回來了”,何等痛心,何等屈辱與不甘,令人肝腸寸斷。如此心系國家,我等敬佩之。
在看完關于五四運動的第27集,我決定以後都要過五四青年節。郭心剛不易,陳獨秀李大钊蔡元培不易,就連學生們亦是不易。
五四運動學生示威遊行,有32個學生被抓,陳獨秀蔡元培前往監獄相救,一學生卻說:
我等學生在這裡多被拘留一天
對國民就多刺激一天
倘若我等三十二人
皆被爾等所殺
可以驚醒全國四萬萬的人民
我們不走
我們要把你這個牢底坐穿
何為愛國?何為操守?他們給了最佳答案。
陳獨秀雖是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但他緻力于思想啟蒙,早早放話“二十年不談政治”。而面對巴黎和會外交失敗,他猛地清醒——憑什麼我們中國人要眼睜睜地看着簽訂巴黎合約?憑什麼我們要眼睜睜地看着青島拱手讓給日本人?我們中國人就應該像畜生一樣等死嗎?就應該像畜生一樣任人宰割嗎?
為了喚醒更多的中國人,他甚至“執意”坐牢。
李大钊也是早已有決心,雖九死其猶未悔——我們是戰勝國呀,适之,憑什麼德國把我們的青島讓給日本呢?這還有公理嗎?如果我們放任那些賣國賊,肆意妄為踐踏民意的話,那我們這個國家,還能叫一個民主共和國嗎?我們還配叫國家的公民嗎?所以為了國家利益,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徹底的革命,把思想覺悟和行動覺悟結合起來。我李大钊願意當這個急先鋒,九死而不悔,雖千萬人,吾往矣!
五四運動,絕非初中曆史書上描寫的寥寥幾筆那麼簡單。背後有無數個愛國青年,抛頭顱灑熱血。我十分後悔,之前去青島時沒有去一趟五四廣場。
最後再聊一聊給我會心一擊的一些瞬間。
1917年,時局混亂,軍閥割據,政權更叠,易白沙憂國憂民,恐救國無門,在陳獨秀面前哭着說,“這個國家完了!爛透了!你說的二十年不談政治,行不通啊!現在隻有跟這個爛透的社會拼了,拿命跟他們拼了!”
“以死報國,激勸後人”,其痛心疾首之态,結合彈幕告知易白沙的結局是深感絕望跳湖自殺,我無法不被動容。
雖說胡适在巴黎和會外交失敗之時,仍然堅持學術,避談政治,一句“國家和北大沒我都可以,可是我的杜威導師沒有我,他在中國會寸步難行”讓很多人都心生反感。
但他最初從美國回到北大當教授演講所說:
“吾他日能見中國,有一著名的國家大學,可比此邦的哈弗、英國之牛津劍橋、德國之柏林、法國之巴黎,吾死,瞑目矣。”第二天,我仍覺意猶未盡,又在日記當中寫道:“國無大學、無國家藏書樓、無博物館、無美術館,乃可恥耳。”今天,我終于回來了,我胡适回到中國别無奢望,但求一張苦口,一支禿筆,獻身于北大邁向世界著名大學的進程。
如此想要為中國辦一所好大學出力的迫切心情,我有被其追求感染到。
以及在演講當中,胡适用英文念了一句《荷馬史詩》裡的話,發音不夠地道,在場不少人笑話。大佬辜鴻銘還現場秀了一番自己的希臘語以此來羞辱胡适(《荷馬史詩》是希臘古詩)。
然而胡适面帶微笑,不卑不亢,“我不在乎它的語言、語音、語調,我不在乎它是否是正宗英國人的倫敦腔,還是下等人的發音,我在乎的是,它所表達的内容,'如今我們回來了,請你們看分曉吧',辜先生,這句話也是我想對您說的;這句話,也是我想送給在座的每一位;這句話也是我們北大學人,對一個舊的中國、一個舊的文化的宣言,也是我們對于辦好新北大的一個——鄭重的承諾。”驚人的氣度,驚人的沉着。
大佬辜鴻銘可不是個壞家夥,他是蔡元培的唯粉,蠻可愛的小老頭。
雖說他反對新文化運動,站在陳獨秀、蔡元培的對立面,但他從不陷陳獨秀、蔡元培于不義。别人拉着他要害陳獨秀、蔡元培,他反手就一個拜拜走人——我可不伺候你們這些惡人。北大有難,陳獨秀需要他一起前去英國外交使館談判,他不拘與陳獨秀之間的小節,為了大義當仁不讓,并殺了英國外交使者一個下馬威。當蔡元培被人惡意解讀時,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為其解釋、正名。
小老頭啊,固執,但心中自有丘壑,非他人可以随意染指。
還有個小老頭林琴南也是如此,被奸人蠱惑,寫了不少文章诋毀蔡元培和陳獨秀。但蔡元培有大人之量,仍然寫信過去,邀其為明代劉應秋的作品題詞。林琴南感動并慚愧,不再筆伐陳獨秀、蔡元培。一句“金錢事小,人格為大”,讓人心生敬意。
“走吧,我累了。”是真可憐,也是真悔恨。
蔡元培确實是一名君子,他讓我懂得什麼是“君子和而不同”。說一個君子的細節,蔡元培在北大和教授開第一次校委會,他遲到了一會兒,先鞠躬問好,而後說明遲到原因,再鞠躬緻歉。滿滿誠意,滿滿歉意,滿滿風範,誰還會介意多等了點時間?
北大有辜鴻銘、黃侃等守舊派,也有陳獨秀、胡适這樣倡導新文化運動的革新派。陳獨秀被蔡元培三顧茅廬請來北大當文科學長,引來辜鴻銘的不滿,因陳獨秀既無學曆又無學術著作。在會上,辜鴻銘将不滿直言,陳獨秀也不退讓——你要是覺得我不行,那我們等下好好切磋切磋。
蔡元培看這倆針鋒相對,趕緊止住,先說辜鴻銘這話有點過分,又陳述了一遍他為何請陳獨秀來當北大的文科學長。會後,怕陳獨秀真去與辜鴻銘切磋,留下陳獨秀談話,“文化是政治的先導。這個文化啊它是割不斷的,它新文化隻能在舊文化的襁褓中生長,對舊文化,它隻是揚棄和革新,在學術研究上不能搞清一色,要鼓勵和支持百家争鳴。作為北大的文科學長,不能容不得人啊,你知道,人和文化是最複雜的,在當今這麼一個混沌的時代,其實每個人都在為國家尋找出路,隻是思路不同罷了。”如此胸懷,讓陳獨秀受教,讓我受教。
李大钊是劇中我最喜歡的角色。看第一集11分鐘時,我就被他的話激動得不成樣子。但要說最令我受教的,大概是“道德是用來律己的,不是用來責人的;道德是用來躬行實踐的,不是在嘴頭空喊的。道德的要義是修身,修身的最高境界是追求真理,追求好比煉獄啊。就像玄奘法師取經,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一樣。我們之所以創辦《新青年》,就是為了要一大批,像玄奘法師那樣的取經者,來為我們這個病入膏肓的中國,尋找劑藥方。我認為這個才叫講道德,講大德。”
如果能做到道德用來律己而非責人,我就覺得已經很不易了。我之前工作是娛樂編輯,需要寫不少明星的八卦,其中不少涉及到個人道德問題。我的寫,大多是批判的。有讀者曾留言,綜藝節目,真真假假誰知道。我當時回複,大概是真假我無法判斷,但這個行為是不好的,我要批判的不是這個人,是這個行為。但有時候寫多了,我是不是又批判過人呢?
以後用這句話來提醒自己吧。
最後,用迅哥兒這個沖破鏡頭的憤怒眼神結尾吧。
希望我們保持清醒,保持憤怒,保持道德,做一個不錯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