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場景布置,一切就像夢中的煙雨江南。祖賢和曼玉各自的美都攝人心魄。

法海煉佛也逃不過愛戀情緣,二蛇煉成人形又是為了追求什麼。她們有選擇地成為人,我們可是别無他擇。是不是正是因為來到人世間成為了一種主觀的、人為的選擇,所以一切體驗顯得更為彌足珍貴?

去了許久未去的高中對面的商場。想到高中政治老師在大家高考後邀請我們在那包場看電影,應該是重映的宮崎駿的某部。忘了名字,當時也并未去看,因為那段時間湊巧不在武漢。現在想來如果真去了會坐誰旁邊呢。記得當時還專門放大看明慧姐拍的照片裡,誰旁邊的座位空着。那又如何呢。現在回看高中真是一段被困在井裡而不自知的時光。自知又不知如何爬出。

《青蛇》設置的人物主體倒是鮮明,妖想成人,人想成佛或考取功名飛黃騰達或活在此世享樂一世。總是說人才有欲望,貪、嗔、癡,但想成人的念頭在妖心中盤踞不也是無盡的貪念。因為好奇聲色犬馬,因為渴望紅塵色相。

青白二蛇美而善。降妖人說她們是妖,許仙怎會不知?但她們行善濟世,是妖又不是錯。身份如何不應當成為無法沖刷的原罪。青蛇隻是做自己就成了對人的災禍,豈不荒謬。白蛇活得更沉重,總希望變得更像人,以為這樣才能獲得認可。怎會如此。端午那日許仙便已知道了真相罷,但怎麼因你是妖便收回那覆水難收的愛意?妖的隐喻可以有太多解釋。是我們含淚試圖擺脫的出身與原本的自我。但愛是包容的。許仙愛的固然是白素貞的肉體(誰不愛祖賢、、),但也包括她蛇妖的身份。他貪,貪小青的身體,貪二人的美色,但不妨礙他包容地、無法自抑地愛白素貞。

白素貞大概是可悲的人類道德的犧牲品。Karma is a bitch. 慈悲濟世、為“愛人”赴湯蹈火也無濟于事。但在成為自己的選擇的過程中即使死也是幸福的。隻是無奈生了妖的身體,她本就是人。哪怕成為自己的代價慘重。不是為了許仙、不是為了床第之歡,甚至不是為了愛情。她修煉千年以求人之身隻是因為她本就是生錯軀體的人。

小青生來就是妖,幻化成人形了也是妖。和法海在水中交歡的她是幸福的嗎?她是為了愛還是隻是為了赢過姐姐呢?她隻是在享受自己僅有一次的生命。身份不是困住她的枷索,學習人的舉止麻煩但是有趣,因此她學;做自己爬房梁吃蒼蠅也是樂事,因此她做。直到姐姐去世、金山寺的和尚悉數被法海失手淹死、她又刺死軟弱無能隻識唯唯諾諾過眼下日子的許仙,她好像才真正悟到法海說的那句“紅塵色相,盡是虛幻”,生死悲歡隻是時間無趣的遊戲與玩笑。

法海?或許真正的成佛并非除卻七情之欲慈悲卻僞善地過活,而是和所有欲望和解、并存,過最舒心坦然的生活。渴望壓制七情六欲本身難道不也是一種欲望?給欲望還要劃分個高下豈不可笑至極,為什麼壓制一種欲望就比順應天性更高一等?總不是滿足的快感。和小青在水中交歡,末了又要反悔,難道不反悔本身不成其為一種有特權的隐秘快感?水漫金山寺是罪,但那些和尚并無幾人是為了求佛法。敲木魚于他們好像隻是與務工務農無異的生存任務,他們不專心沉浸,恐懼分心時與比凡夫俗子何異?你說四大皆空,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到頭來連同所追求的佛法也不過一片空虛寂寥的自我麻痹。

但空又何妨?景美、人美,美和愛是我們對抗空虛的一劑解藥,自我幾何又怎會有确切的答案。像小白一樣去愛,像小青一樣落淚。活着又不是一定要背負沉重,迷惘一樣是被允許的。因為活着是有痛苦的、有死的,所以是有知覺的、有意義的。“與有情人,做快樂事,未問是劫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