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短評字數限制push我來寫長評????大概是北影節最喜歡的一部,當時看到海報就想着一定要買票去看。

總體呈現四個女孩主動與被動社會化的過程,在商場來回流連,渴望成為自食其力有充分購買力的成人;同時又不可避免地被置于鏡頭即社會的視線之下,成為被歸入彼時彼地的年齡群體中的無特征的個體,自以為的個性在外部視角下隻不過是為所屬群體再貼上一個與個人不再有關的标簽。這部最吸引我的點就在于兩種視角的抗衡,一方面鏡頭代表一種外部的、社會的審判與道德霸權,另一方面鏡頭又是電影無法脫離的呈現方式,人物的所有行為、選擇、乃至于情緒的流變與心理變化也都是通過鏡頭在向此後所有時代、所有身份的觀衆平等地展現。

影片對于這兩種視角的探讨實在是太令我着迷。鏡頭滑軌從女孩的自行車下經過,尖銳地宣告着在這一整個試圖通過援交攢錢買昂貴黃玉戒指的行為中,四個女孩被置于怎樣弱勢的地位之中而不自知。哪怕她們迎着風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再熟悉不過地騎着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屬于自己的自行車,哪怕明明是她們自己在控制自行車的方向與速度,這些私人化的行為也是被框定在大的社會要求之下的,社會既定的權力關系滲透進所有當事人自以為自我的、私密的社會活動與事件中。魚眼鏡頭的大量使用又隐隐成了一股颠覆的力量,拍女孩們年輕美麗的臉時鏡頭溫柔地聚在她們亮晶晶的眼睛上(實在是太美????),拍尤其是她們遇到的幾年不洗澡的第三個男人時他的身體反過來被審視,鏡頭開始成為一種權力的象征與代表。還有裕美不離手的卡哇伊小相機,鏡頭中嵌套的鏡頭似乎又不自知地成為她對于外界無處不在的視線的微弱反抗。

結尾前幾近全是通過作為團體的四個女高中生的視角看向社會上的各種“怪人”——執意要做一整桌飯給别人吃的獨居年輕男性,愛好收集别人咬過的葡萄的中年怪蜀黍,進城務工三五年沒見過别人對自己微笑而極度渴望被關注的建築工人,對自己的fuzzball娃娃有強烈戀物情結的自認為是captain eo的厭世青年……這樣概括的定義想必也是一種标簽化的對個體特征的抹殺,但事實上在現實世界中我們認識他人乃至于自己的方式又何嘗不是如此。當我反思自己的生活時都全然無法找到一條連續完整的行為線條,很難說自己所有行為都是被什麼個性指引的進而構建出一個完整的自我形象,隻是通過破碎的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抉擇拼湊出一個流動的自我形象。

直到結尾,突然插入一段裕美的自白,四個女孩身上的共性被她強勢的個人視角一下子消解,四人性格的差異強烈地被顯現,影片才以極其私密的方式被拉回到每個觀衆的生活中。那一刻在漆黑一片的影廳裡我也想到我遇到過的和我性格迥異的女孩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曾經因各種原因同行過,也總會在某些時刻強烈地感到差異,想到我們總是得各自成長。像影片的四個女孩在長大成人前終究踏上不一樣的道路,終究是獨立地走向自己完完全全社會化的進程中,離開被幻想填充的青春期的城堡。裕美和房間裡的物什都飄上了天,這樣直觀地呈現脫離實際的幻夢,又這樣直觀地讓人感受到短暫,感受到“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最後的最後,四個人又穿着一樣的制服短裙攜手在澀谷的街道裡穿行,唱着同樣的歌——高樓像山一樣矗立在她們身側。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們終會散開,分别走入那些高樓之中,成為高樓的一部分。然後又會有人在被容納入高樓前無憂無慮地在無人的街道上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