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這部電影讓人很震撼,近四小時的放映時間,卻不覺得冗長,它訴說的内容太豐富了。
少年眼中的世界
開始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猜到殺人的會是張震,但一直在想他到底殺了誰。以為他會為了小明铤而走險,殺了欺負她的人,但萬萬沒想到,他殺的是小明。
原來天真的是我。
小明這個女孩,容貌美麗純潔得像百合花,交往的世界卻異常複雜。一開始覺得她就是《白夜行》裡西本雪穗那樣的女孩。但重看一遍的時候覺得不是。
因為單親貧苦的生活,讓小明在很早的時候就看清了世界的真相,她不會對這個世界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就跟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是不會變的。”跟患病的母親相依為命,母親視她為唯一的希望,小明知道,她隻能依靠自己。
“我誰都不要,誰都沒有用!”“很多人都說他們愛我,可是,一碰到麻煩事,就都逃得遠遠的”。确實,在那個漆黑的晚上,當她跟着母親被雇主家遣走,凄惶地走在夜路上的時候,有誰能為她遮風蔽雨。
她就像所有傾國傾城的人一樣,有多少男人為她們立下山盟海誓,可到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留給她的隻是三尺白绫。
哈尼呢?他就像霸王,沒有政治天賦,隻憑一腔孤勇,他也保護不了他的虞姬。
張震對她有什麼不一樣嗎?也許有,他跟哈尼對小明是認真的,不像别人多數是玩玩。
小明雖然很清醒,但當張震很認真地說“我會保護你”的時候,她或許還是有一絲相信。但後來張震被退學,不知什麼時候能重返學校的時候,她心裡是失望的吧,連自己都打理不好,又談何保護她呢?張震活脫脫是另一個哈尼,憑着一身血氣跟世界硬剛的人。
張震是個理想主義的人,骨子裡秉承了父親孤耿不會轉圜的血脈。父親對他說:“你要相信,你的未來,是可以由你自己的努力來決定的。”所以他要決定自己的未來,要按照自己的理想來改變世界,包括改變他世界裡最重要的小明。
小明不停地換男朋友,可能是為了填補心裡的空虛,但更重要的,是生存所迫。不跟小醫生暧昧,母親昂貴的醫藥費如何解決;願意被司令官之子小馬泡,是為了母女二人有個栖身之地。
張震沒有看到小明的疾苦,他愛她,就要她完美、貞潔、專一。
“對我好,就是為了跟我換取我對你的感情。”終極的欲望,依然是占有。
你愛一顆星星,就要她隻為你發光。
其實,連理解都談不上,又怎麼談得上愛。
成人的世界
張震的父親,一度是個閃着理想之光的人,曾幾何時,他豪氣幹雲,話語擲地有聲。可是他書呆子的剛直性格屢屢跟現實沖撞,又缺乏審時度勢的眼光和能屈能伸的素養。在曆經警備總部的一番磨折後,他徹底喪失了銳氣。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他肯定是被汪狗擺了一道,可是他還在為虛假的面子硬撐,隻會在妻子面前耍威風,說她不懂男人之間的感情。在妻子崩潰痛哭的時候,他也落魄惶恐,可當他連一個擁抱都給不出來的時候,也是讓人失望之極了。面對生活的坎坷風雨,相比張震母親柔中帶剛的韌性堅持,爸爸真是黯然失色了。
在張震家一帆風順、女兒又學業驕人的時候,胖叔心存妒忌,冷言冷語說了不少。但當張家落難時,胖叔找回了心理平衡,當然也因為張震救過他一次,他善良的一面爆發了,主動對張家伸出援手,兩家關系升溫。人性,就是這麼真實奇怪。
小明說不喜歡小醫生的未婚妻,“你們之間沒有感情,她不适合你。”這些事情小醫生比誰都清楚,他清楚他應該娶一個什麼樣的人,而他喜歡的又是什麼樣的人。他谙熟成年人的規則,他遵守它,但暗地裡又背叛它。這也許就是如張震般的少年最反感的一點。醜惡的成年人。小醫生明明自己就對小明心存觊觎,但卻擺出學長的姿态對張震進行說教,其實未必不居心叵測。成人世界裡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教官跟女攤販、教官跟護士,莫不帶有一些拉拉扯扯的意味,但他們卻可以随時跳出來,擺出衛道士的面孔對你大聲呵斥。影片的最後,小貓王想給張震送一盤錄音帶,說不行的獄警固然不近人情,那麼那個虛與委蛇說可以讓小貓王空抱了希望巴巴送來的獄警呢?最後這盤錄音帶是被嫌棄地扔進了垃圾桶。這就是成年人的行事方式嗎
汪狗這個人呢?他可能是這個世界裡最如魚得水的人了。對于那些過時陳舊、不合時宜的東西,遑論舊物、友情、師恩、信仰、良心,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丢棄,正像他對那台古董收音機發的評論:“這種沒用的東西,老早該丢掉了。”隻有利益和地位是追逐的目标。當他幹完了沒良心的勾當,坐在體面的位置上,還能擺出一副僞善的溫情面孔,若無其事地來張家串門。太厲害了。
如果你始終不能學會長大,你就會一直處在低位,被那些制定遊戲規則的大人們揉搓在股掌之間。
可是,如果你有一天長成了他們的樣子,那麼,在面目模糊的那一群人當中,你,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