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成長的縣城,“無痛人流”的廣告無處不在,它們被做成扇子、購物袋、傳單、色情讀物、小冊子、報紙,中年婦女、老年男性、街邊做雞蛋餅的小販、便利店的售貨員,每個人的手上、手臂上、袋子裡,都貼着“無痛人流”的廣告。它就像年久失修的女廁所裡散落一地的、紅鏽色的衛生巾,到處都是。這個廣告是否真實,就像這個醫院是否真實存在、“無痛人流”是否對準的女人是否存在一樣,我們一次次地看見、我們一次次地接觸,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于是,鏡頭越過肩膀,對準人臉,它要展示的,是環繞的、緊張的、長長的、廣場的視線,它要展現的是,紙條、傳聞、暗号、酷刑、躲避,是地下間諜般的危機。故事也随之而來,一個突然被宣告懷孕的學生,這樣的突然,讓懷孕變成了癌症,妊娠紋變成了腫瘤,僥幸成了崩潰,一次又一次,它是尚未被承認的罪惡,是和偷盜、淫穢并列的第三者。在方形的、監獄的鏡框中,我們最終能看到的,白色母袋鼠的出逃,是燒焦的、有觸感的、大塊的隐形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