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騎車奔馳在清冷的大堤上,瑟瑟烈風卷攜着幹枯的樹葉,不斷吹打在頂風沖刺的人身上,一片幹癟的樹葉恰巧卡在車輪,伴随着滾滾向前的車輪發出嘶嘶的共鳴,壓低身位,躬身提速,心率逐漸增加,呼吸伴随着腹部起伏,《第二圓舞曲》三分多鐘兩段音樂,在腦中單曲循環,仿佛車輪與樹葉共鳴一樣,多巴胺與薩克斯黑管小号小提琴鋼琴等等所組合的一切共鳴。

肖斯塔科維奇創作《第二圓舞曲》的時候,正是在經曆一戰洗禮、俄國十月革命、衛國戰争、國内大清洗的連續沖擊之後,全世界看似有了喘息之際,可歐洲正在被德國的那個瘋子近乎癫狂的鼓動,二戰的硝煙似乎馬上就要在歐羅巴蔓延開來。

《大開眼戒》庫布裡克的遺作,就在這樣的音樂中開始和結束。

香豔的肉體,固然是我們關注這部片子的一個主題。妮可·基德曼開場的脫衣,猶如聖潔的維納斯般的軀體,真實的展示在熒幕前,勻稱的身材,緊實的皮膚,還有修長的妙腿,好像一開始的就為這部以性與愛、男與女之間的兩性論為主的影片定下基調“好看的女人天生就是誘惑,她可以抵抗任何時間的摧殘”。

兩場上流社會的聚會。一場僞裝在華服下精心的表演,笑容與美酒,生意和音樂,虛僞與虛僞的面對面,是華爾茲舞動的腳步中彌漫全場的氣味;一場僞裝在黑袍和面具下袒露的真實,一張張被注冊過的面具,一條條赤裸的軀體,欲望在這裡被儀式化,被簡單化,被選擇化,看似僵硬的伫立,其實都是本欲消失後無處尋找新刺激下的默然,死去的欲望,期待被喚醒,放縱的支配性愛既然依舊無力時,那隻能用無情的嘲諷來增加祭奠的氣氛,是小醜嗎?還是無意識的佐料?

階級的矛盾,本就是電影所要诠釋内容的表象,一次次的偶遇,兩輪次的循環,穿衣—出門—聚會—看病—表白—放縱—遇故—無措。同一套結構下甚至是同一撥角色下,構建出兩個場景不斷的敲擊着每一個熒幕前的人。

當我嘗試着去理解這部電影的時候,就發現婚姻好像才是這個電影想要講述的故事。

威廉姆斯是一名成功的醫生,愛麗絲為了家庭放棄畫廊的事業,他們看似相伴9年,有了一個漂亮的女兒,一所中央公園旁高級公寓,家庭就是女人的一切,而男人就是這個家庭的主宰。

看似相愛的兩人,在一次次懷疑與精神出軌中,反複折磨着雙方,男人對于女人是要絕對占有的,他似乎從不在意自己作為醫生每天面對那些精緻的女性身體和女性患者之間可能存在的兩性幻想,也許他真的是盡職,也許他隻是不願意在這場婚姻中去承認自己好像是精神猶在而肉體早已出軌的那一方,越是未得到的,在電影中越是在展示的。酒會上兩個妙齡女郎,醫院裡赤裸的乳房,刻意走在紅燈區路邊的妓女,彩虹店裡俏皮的少女,病人家中被表白的家屬,預約單上未兌現的貴婦。

大麻至幻下的獨白,那本該是一場兩個精緻身體性愛的前戲,詢問與回答,失望與幻想,擁有着絕對占有欲的男人好像開始不認識這個女人,無法忍受的精神出軌,無法忍受的精神背叛。

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一旦自己被攻破,那他所構建的一切的都将成為過去,況且又是一系列無盡的打擊。

一場持久的婚姻,早已相看兩厭的人,漸漸失去相互吸引力的人,也會因為一些變故讓整個家庭變換新的結構。

當男人在床上躲在女人胸間痛哭不已,當男人焦躁不安在商店尋求意見,這個男人對于家庭對于事業對于自己所以為在支配的一切一切,都已不複存在。

男人失去了一切,女人掌握着一切。

冬日的北京,傍晚總是來的很早,天際線因為太陽沉落而變換着美麗的顔色,熾黃,靛藍,紫紅,誘粉,河邊灘塗上枯黃的蘆葦蕩,随着河風吹擺,岸邊一對似乎中年的夫妻,漫步在逐漸消然的晚霞中,緩緩降落的太陽,帶走身上僅有的光所賜予的溫熱,依偎在一起的人分享着各自的溫暖,走着走着,太陽消失了,夫妻也消失了,快速蹬踏抵抗着冬天刺骨的寒冷。

愛情就在身後。

回到電影裡,解釋幾個細節。

有很多人都在說結尾的很有力,其實這就是主動性變更最好的證明,我們可以回想一下電影一開始時卧室裡吸煙的場景,女人在鏡前裝扮,男人主動尋求欲望,這一切在展示着這場本該發生的性愛是男人在主導着,而商場内女人有力的回應打碎這個男人,從這一刻起性愛将會是男人主導着,同樣的暗示在男人第一次去找妓女的時候,也有着點名,“如何做”“要不我主動”,他在期待,因為他從未嘗試過被動。

第一場舞會裡的設置都有哪些應該注意的,首先我會想哈佛醫生真正被邀請去的目的是什麼,其實他是一個私人醫生,被邀請過去就是為了方便老富翁一旦出現問題是,能有醫生快速趕到,畢竟這樣的宴會充斥着酒精、毒品、性愛……醫生在身邊,才會讓富翁趕到安全,這也回答了愛麗絲在一起開始詢問為什麼會每年都邀請他們參加這樣規模宴會的答案,顯然哈佛醫生作為一個驕傲的中産,似乎從沒看清自己。

那個誘惑愛麗絲的舞會上的男人是誰?我一直認為兩場舞會人員的構成是一樣的,一場在陽面,一場在陰面,所以這個具有着誘惑力又想要去尋找獵奇的人,不正是陰面聚會的主事人,那個骷髅船長面具下的人。

那倒在沙發上的裸體“曼迪”是誰?顯然,老富翁并不認識這個女人,曼迪也隻是他随便想起來的一個名字,就如他自己說,她隻是個妓女,而選美在時尚行業的定位,自然就不多說。

彩虹店主的少女,一場關于性愛與金錢的遊戲,一場關于控制與被控制的關系。

兩場舞會被羞辱的人是誰?第一場是女人,被定義為妓女時才有精神出軌的自首;第二場是男人,被定義為恥辱時才有自我破碎的流淚。

整個電影裡,唯有站街的妓女是善良人,她叫多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