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
第二季講了一個複雜的詭計。
前KGB情報人員Katinsky在發現自己患了絕症時日無多後,決定完成未竟的心願,為自己在冷戰時期遭受英方虛假信息誤導、也為了被對方暗殺的手下Charles Partner報仇。為此,他利用FSB請求自己幫助的機會,作為交換,索要了仇人的信息,之後設計了一個雙重陷阱,卷入Lamb及他的團隊,在完成FSB任務的同時,誘導Lamb及其手下在工作上犯下大錯,并計劃暗殺兩位仇人。
具體來講,他設計的陷阱一方面誘使Lamb追尋冷戰時期蘇聯方面關于沉睡卧底(sleeper agents)“蟬”的線索,最終導緻恐襲警報被觸發;另一方面通過MI5将slow horses卷入一場陰謀會議,幫助FSB實現暗殺能源寡頭Nevsky并盜取其資金的目标(當然,Katinsky的視角不同,他在第六集和Lamb對話時,把這場行動稱為“把他偷走的錢拿回來”),而這場盜竊能夠發生的重要前提,就是恐襲警報被拉響,可以瞬間清空大樓,為他們掃除安保人員障礙,同時,卷入MI5似乎還有一個好處,可以使得他們即使發現真相也會為了保全自身形象而放棄追究FSB的責任,畢竟整件事情都暴露了他們的安全體系存在漏洞:
從陰謀的執行情況來看,Katinsky開局順利。
Lamb順着他抛出的誘餌一步步走向陷阱,調查前手下Dickie Bow的死因,遇上正愁着沒活幹的River躍躍欲試地推測出這件事和“蟬”的聯系并通過Shirley偷到的監控錄像找到了殺手和他的行蹤。聽完River的推理,Lamb順勢派他去Upshott追查,而在Upshott,River也順着Katinsky布好的路徑,被誤導後觸發了恐襲警報。
另一邊,Katinsky通過中間人Krymov聯系上Spider Webb,頂着寡頭Nevsky的名義提議了一場非正式會面,地點定在Nevsky公司所在大樓Glasshouse靠近頂層的一間會議室。一方面,Nevsky對于俄羅斯來說是一個政治上的異見者,從外交角度考慮,這次會面必須低調,另一方面,他的生意可以緩解英國面臨的能源危機,所以對于想要在工作上做出成績的Spider來說,這件事固然有風險,但具備超高回報的可能性,安排一場非正式的會見應該沒什麼,所以,他悄悄接下這個任務,并且,為防出現不測後需要承擔的責任過大,便如Katinsky所期望的那樣選用了slow horses——Louisa和Min——承擔安保工作。
但,經驗豐富的Lamb在推演Dickie Bow的死因時,無論是Katinsky本人的言論還是過程的順利,指向性都過于明顯。所以,他敏感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可惜的是,暫時沒有更多的信息說明具體是什麼樣的陷阱,于是Lamb教了River一個方法:
也就是說,面對一個自己尚未看清的陷阱,他的策略是,走向它,邊走邊觀察。這當然有很大風險,不小心可能就直接走到陷阱裡出不來了,但似乎也是唯一有可能看清陷阱的辦法,看清後,才好想辦法脫身。
另一邊,Louisa和Min這裡真的出了岔子,Min因為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卻不夠謹慎而被會議組織者——名義上的Nevsky代表、實際上的FSB人員Pashkin——下令滅口。Lamb犧牲的joe又多了一位,現在他需要同時為Dickie Bow和Min Harper查清真相,為他們複仇。
就是在追查Min之死因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兇手和暗殺Dickie Bow的是同一位,兩條線竟然是彼此關聯的,因此意識到最初指認這位兇手的Katinsky非常可疑。所以,他來到Katinsky辦公室尋找線索,看到一瓶治療肝癌的藥,但很快被Katinsky發現并警告:
這條警告看起來也是一個煙霧彈。話雖不假,可是對于目前的Lamb來說,真假難辨,無法構成有意義的信息,隻會讓人方寸大亂。
Lamb決定順着交錯的兩條線繼續查下去,他讓Ho破解Min的智能手表,得知了Pashkin兩位随從人員取過包裹的地點,又去名義上會議發起者Nevsky的住處前盯梢,結果發現Nevsky已被暗殺。從現場的痕迹來看,所用工具是輻射,像是FSB的手法,而這樣的工具又不太可能是從英國本土獲得的,所以大概率是通過包裹跨境運輸過來的,這就又與Pashkin聯系起來了。
至此,Lamb推測得到的信息包括:
(1)Katinsky提到的兇手Chernitsky,不僅殺了Dickie Bow,也暗殺了Min,并且Pashkin就在現場;
(2)Pashkin暗殺Nevsky,第二天定在Glasshouse的會議有極大風險。
因此,他首先提醒已經發現端倪的Louisa,不要打草驚蛇:
Lamb覺得這個邏輯很荒唐,再加上他本身不信任Krymov,所以讓Standish别管這事了,不如想辦法通知Louisa他們離開大樓。
他驚訝地發現,Standish剛剛分享的信息,是有道理的。
怕這不夠,又動之以情,特意提到Charles Partner的助理Standish:
在Lamb的追問下,Katinsky說出了他還想知道的信息:自己當初究竟是哪裡出了破綻,導緻Charles被發現。
Lamb告訴他,是自己犯了錯:
而正當我為David的安全擔心時,主創選擇在這時展示,不僅River敏銳地猜到了殺手的意圖,Lamb根本就是提前算好了這一步。
“蟬”也将繼續沉睡:
縱觀整個陰謀的設計和破解,不得不說,無論是Katinsky,還是Lamb,都是間諜中的大師,兩人交手,非常精彩。
改編
第二季對應的小說Dead Lions講的也是詭計,無論是故事的框架還是人物都與劇集有諸多相似之處,但兩者也存在明顯的差異:
1.
小說中,Katinsky的陰謀同樣是雙線推進,一條線以Dickie Bow之死引誘Lamb調查,Lamb派River(劇中的River在這件事上更加主動)去Upshott,另一條線也是通過Spider征用slow horses,在一座叫Needle(劇中叫Glasshouse)的大樓裡和Pashkin會面。
Katinsky的目标之一,依然是利用MI5觸發恐襲警報,為Pashkin搶劫鑽石創造條件。作為交換,他可以從Pashkin處得到執行複仇計劃所需要的殺手和炸藥。對Katinsky來說,最重要的目标,仍舊是個人層面的複仇,隻不過和劇中為手下的joe複仇不同,書中為的是自己的家鄉。
這就涉及小說和劇作這兩個詭計的最大不同——複仇動機及其相關聯的具體手法。書中,Katinsky的家鄉是一個軍事重鎮,曾經被蘇聯政府用火燒毀。原因是,英國當局植入虛假證據,緻使蘇聯以為小鎮上存在英國卧底。所以,在發現自己生病時日無多後,Katinsky決定喚醒在Upshott沉睡多年的十七個“蟬”,命令他們各自(“蟬”不知曉彼此身份,也因此不會互相溝通)在小鎮埋下炸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Lamb在小說裡更像幕後軍師的角色,是River在Upshott面對Katinsky,Louisa和Marcus在Needle面對Pashkin。River第一次遇到祖父一輩曾經交手的敵人,在和Katinsky的交談中逐漸将詭計的面貌梳理清楚,就在他擔心炸彈将要被引爆時,慶幸地發現“蟬”們因為在英國生活太久,已經融入當地社會,所以并沒有按照指令埋下炸彈。Katinsky炸掉小鎮的計劃泡湯了,但最後他引爆了自己掩埋的一顆炸彈。幸虧River離得遠,得以躲過一劫。Louisa那邊的發展和劇中類似。
可以看到,兩個複仇故事都是冷戰留下的荼毒,但具體邏輯和細節有諸多差異,其中最明顯的是,小說中Katinsky複仇的動機基于個人經曆、曆史事件,以“事”為中心,劇中則圍繞“人”甚于“事”本身。關于Lamb和Charles Partner之死的關聯,原著作者Mick Herron在第一季對應的小說《流人01:驽馬》裡就已經将其作為Lamb背景故事的核心内容之一揭示給讀者了,劇作則是把它分成兩個部分,“暗殺”這一行為及其對Lamb的影響放在了第一季的結尾,告訴觀衆Lamb來到Slough House的原因,“叛國”這一原因則作為懸念被留到了第二季,并且構成了詭計的核心動機,使得兩季内容緊緊圍繞Lamb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圍繞他的心魔展開,尤其是第二季他和Katinsky直接的交鋒,讓觀衆幾乎能夠瞥見一絲他們在職業生涯“黃金時代”的樣貌,這份工作的重量在時代和人心的浮沉中得以顯現,人物過往和如今的形象便都穩穩立住了。
2.
從叙事的結構來說,小說和劇作都在情節和人物上做鏡像設計,但有優秀的小說文本作為基礎,劇作在設計上做得更加精巧。
一是複仇方式和遭到陷害的方式有相似性,都是詭計,都和假證據、假信息相關。小說裡,Katinsky在和River的對話時明确提到這種鏡像的形式:
“The spy wasn’t real, but the evidence was. That’s how the mirror world works, Walker. Your service wasn’t able to plant a spy there because security was too tight. So it did the next best thing, and planted evidence to suggest a spy. So the government did what governments do, and destroyed the town. What your Service would now call a result. Back then, they called it a victory.”
“It was all a long time ago,” said River, as if that meant anything now, or ever had.
“I came from a place that epitomised the Soviet world in English eyes,” said Katinsky. “And it was destroyed by fire. So here I am, in a place that epitomises England to the rest of the world. Tell me. What happens next?”
譯文(來源:《流人02:亡獅》):
“雖然間諜不是真的,但證據是。間諜的世界就是這樣,沃克。你們的情報局無法把間諜派進去,因為那裡的安保措施太嚴密。所以他們退而求其次,送去了暗示此處有間諜的證據。于是政府就采取行動,摧毀了小鎮。你們的政府會說這是行動結果,當年他們管這個叫作戰勝利。”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瑞弗說,好像這句話能說明什麼一樣。
“我來自一個英國人眼中典型的蘇聯城鎮。”卡廷斯基說,“被大火燒成了灰燼。而我現在在這裡,世界眼中典型的英格蘭小鎮。告訴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劇中似乎沒有明确提到“鏡子”這個詞,但從台詞中也可以明确看到這樣的對稱性:
二是人物形象上的相似。小說中,Katinsky和Lamb沒有見過面,但River在面對Katinsky的時候内心突然意識到,他和Lamb很像:
不,瑞弗想道,眼前的人讓他想起的并不是外公,而是傑克遜·蘭姆。
(來源:《流人02:亡獅》)
劇中沒有出現這樣明确的文字上的提示,但在情節和影像上做到了充分的暗示:
Krymov看出Standish有備而來,發現從她這裡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後,就嘲笑了兩句,打發她離開。
第二天一早,她有了主意:
編劇Will Smith不愧是做單口相聲出身,講故事時表達幽默的節奏,完全被他拿捏。
還有River,認真地對着自己懷疑的對象套話,并吃了閉門羹:
以及,這一季對應的小說Dead Lion裡,有多處涉及“the enemy”的梗。Slough House間諜世界裡,關于“敵人”是誰,似乎永遠沒有共識。
舉幾個小說中的例子:
Diana和Spider:
“我就可以否認知情,你說過了。”泰維納目光犀利地看着他,“有的時候我擔心你會站到對手那邊去。”
他有些震驚。“軍情六處?”
“我是說蒂爾尼。”
Standish和Lamb:
“亞曆山大·波波夫。”凱瑟琳·斯坦迪什說道。
蘭姆沉思着看向她。“你是從哪兒聽說這個名字的?”他問。
她沒有回答,讓他自己琢磨。
“有的時候我會擔心你去投敵。”
她斜眼瞪了他一眼,問:“攝政公園?”
“不,我是說英國政府通訊總部。你是在我的房間裡安了監控嗎,斯坦迪什?”
Molly和Lamb:
她又笑了起來,笑聲像蝴蝶一樣飛到文件堆之間。“我以前會擔心你,你知道嗎?怕你到競争對手那邊去。”
蘭姆好像被冒犯了一樣。“中央情報局?”
“我是說私企。”
劇中,是Louisa和Lamb:
此外,還有一處用了第一本小說裡有關Lamb和食物的梗——當時,slow horses在墓園集合點等待的時候,Lamb一個人吃着三明治,不緊不慢地和他們交待情況,River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從來沒見過有哪個老闆吃獨食的,難道不是應該順便給其他人帶一點嗎?
結果,這個梗出現在了本季第二集,當River氣喘籲籲地走了5英裡後,他隻能坐在車裡看着Lamb打開第二份薯條自顧自地吃起來。
複古感:
4.
密集的笑點并沒有影響情感的充沛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