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時最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人物或情節,而是一種層層疊疊的結構感。派對一場接一場出現,音樂、舞蹈、燈光不斷重複,熱鬧得近乎失真,卻始終不指向真正的快樂。這些夜晚像一層層幕布,把某些更重要的東西遮擋在後面。

1.
在這些被制造出來的熱鬧之間,Jep的行走顯得格外突出。他穿行在羅馬的夜色中,與人短暫相遇,又迅速分離。電影并不急于講述發生了什麼,而是反複呈現這種行走的狀态,看見、停頓、繼續前行。正是在這些被派對隔開的縫隙裡,真實的經驗才得以顯現。他像一個持續觀看世界的人,卻已經與世界産生了微妙的脫節。既熟悉規則,又對規則感到厭倦;既能參與其中,又無法真正投入。于是他走着,看着,偶爾被某些荒誕或告别輕輕觸碰,卻不是感動,而是一種遲來的、持續的疲倦,仿佛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某種真正的生活。

2.
影片中那段關于當代藝術的情節尤為清晰。當小女孩的“現代藝術”被圍觀,當當代藝術需要被反複解釋才能成立。電影的轉向異常安靜,人群退去,聲音消失,随後的片段幾乎完全交給空間與沉默去完成。正是在這種褪去語言的時刻,羅馬的美顯露出它不容置疑的重量。

當電影讓當代藝術顯得用力而焦躁,卻讓古老的城市在沉默中展現美的重量時,它所提出的并非審美立場的問題,而是一種存在狀态的追問:在一個已經說盡所有話語的世界裡,真正的美是否隻能存在于無需解釋之處。

自此,電影的重心開始悄然偏移,聲音慢慢安靜。人物不再以派對的形式被引入,而是以離開的方式出現。死亡并未被強調,卻反複發生,葬禮取代了舞會,儀式取代了狂歡。它們被處理得克制而冷靜,仿佛隻是生活自然流動的一部分,卻在不斷削弱世界原本的重量。空無正是在這種反複的送别中逐漸顯現出來,不是作為情緒的爆發,而是存在于一種無法回避的背景裡。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聖母瑪利亞的形象顯得格外克制
。她與貧窮、衰老和疲憊并置存在,幾乎沒有語言,也沒有神迹,身體本身成為她唯一的存在方式。這裡的貧
窮并非社會意義上的匮乏,而是一種存在層面的被剝離
。當欲望、解釋和姿态逐漸消失,生命被還原到最基本的重量。聖母瑪利亞并不安慰死亡,也不試圖戰勝它,她隻是與死亡并肩站立,沉默而緩慢地靠近終點。信仰在這一刻不再提供答案,它既不拯救,也不解釋,隻是以一種幾乎空洞卻仍然被保留下來的形式存在着。電影沒有用宗教填補空無,而是讓信仰本身也進入沉默之中
°

3.
到這裡,電影沒有再繼續解釋什麼。派對已經結束,葬禮出現過,信仰也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剩下來的,是一種無法被填滿的空白,卻也不再令人不安。好像在走到盡頭之後,世界終于慢慢靜了下來,而人隻能在這份安靜裡繼續活着。

X.
看的時候感覺心一直在被觸動,關于愛、美、死亡和虛無。那些經常我胡思亂想的,無從安放的感受仿佛在電影裡被輕輕對齊了位置。好舒适。很喜歡。

Nada y pues nada y nada y pues n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