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叫眼鏡兒,也不是頭盔俠,老子就叫胡廣生。

我老漢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曉得打婆娘。老子恨酒鬼,最恨打婆娘的酒鬼。打工的酒鬼老漢喝醉酒把收保護費的城管開了瓢,害怕踩縫紉機,跑毬了。

我老媽一個人沒得辦法,把我送回老家,交給我爺爺婆婆,改嫁了。我隻記得老媽走的那天晚上,天上放的煙花,爆竹震天響,沒得人能聽到我哭啞的嗓音。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哪個敢欺負我,我就打他狗日的。寨子裡的小屁孩們老子都打遍了,哪個喊老子是沒娘養的,老子絕不放過他。狗日的孬種不敢跟我單挑,一起上,每次都把老子踢得青一塊紫一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子發誓要像神雕大俠楊過一樣,練好獨孤九劍,再來收拾這幫龜兒子。

有一天,老子撿到一條被車子碾死的眼鏡蛇,老子用樹棍挑着眼鏡蛇從寨子裡遊了三圈,專門挑欺負過老子的龜兒子家門口喊,哪個以後再敢欺負我,就跟這條眼鏡蛇的下場一樣。這幫龜兒子以後再也不敢惹老子,背後偷偷喊我“眼鏡兒”,看到我就跑,除了幫我炖蛇湯的李大頭。從此以後,眼鏡兒和大頭就是桃園三結義的生死兄弟。

十五歲那年,老子和大頭一起趴火車到了橋城,老子白天搬磚,大頭給人幫廚,晚上一身臭汗,老子就和大頭在地攤上擺龍門陣。幹了好長時間,賺的辛苦錢還不夠煙錢。老子下決心,一定要幹大事。有一天,老子喝酒認到的一個道上的朋友說,新上市的水果手機可以換錢,越多越好。老子跟大頭一合計,搶銀行風險太大,手機店沒得保安,就從手機店幹起,起步要穩,一步一個腳印來,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老子找道上的朋友幫忙,搞了一把土槍。大頭順了一把刀。踩了橋城農商銀行東城支行隔壁的手機店,沒想到大頭這個憨批,不光搶到的都是假手機,還把摩托車開到了電線上,老子還挂了彩!

沒得辦法,老子和大頭隻好摸到了西山一家等待拆遷的舊樓,從窗戶爬到一戶人家,碰到一個活膩了的瘋婆娘,非要讓老子滅她的口。老子從來不跟女人動粗,何況是一個癱癱。兩個冤家鬥得煙塵四起,為了哄妹娃兒睡起,老子假裝幫她開煤氣,讓她先去奈何橋上等我。給她戴上老子最喜歡的mp3,聽那首我們喝醉酒經常胡亂唱的“我難在們講不出話來”……

老子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救大頭,不,現在他叫李海根。為了一個做按摩的霞妹,他跟我恩斷義絕,去找那個霞妹約會去了,肯定是警察下的套!

李海根和霞妹在一場混戰之中運氣蠻好,悄悄跑出來,撞到我的槍口上。算咯,李海根不認我這個眼鏡哥,我不能不認這個大頭兄弟。老子用槍逼到他們倆個拜了天地,準備一個人浪迹天涯。好死不死,又撞到警察盤查,幸虧大頭倆口子反應快,幫我解了圍。到底是我的好兄弟。警察帶走了霞妹,我和大頭趁亂上了救護車,以為終于可以逃出生天咯……

該天殺的,大頭在救護車上居然被一個臭保安給認到,還好老子反應快,迅速拿槍和保安槍對槍,大頭勸我們倆個慢慢把槍放起。狗日的一個刹車,死保安順勢拿槍指到老子,一哈老子汗就下來了。

時間感覺像結成了冰,老子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老媽走的那天晚上,任憑老子怎麼哭喊,老媽也不肯回頭看我一眼。老子好像又聽到老媽甩上房門時那一聲絕望的巨響——“嗙”!狗日的居然先開槍了!老子本能地回了一槍!拼了!去他媽的這個世道!

老子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沒得事。保安像尊石像一樣,緩緩的說“沒子彈了,槍沒用了”。那一刻,老子看到的不是保安,好像那個酒鬼老漢回來了,對着哭得沒聲的老子說,“對不起”,“沒事了”,“莫害怕”!

後面的事老子記不到了,隻記得滿天的煙花真的好好看!老子好多年沒有看煙花了!老漢和老媽也在看煙花,抱着小時候的老子!等老子過了奈何橋,下輩子還要和老漢老媽看煙花,還有那個在橋上等老子的憨婆娘,你真哩啥子都不欠我的,老子說話算話,陪你走過剩下的橋,生生世世!等等,不必等等。等等,别…等等……

下個清明,等你音書祭我,還聽,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