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P小姐聊《昭和元祿落語心中》,為美代吉掉了很多眼淚。P說我還以為你這樣對待生活和情感的女人會更共情菊比古,“既然早晚都要消失,那就消失得幹淨利落些,也算一種潇灑”,倒更像是你的風格。

這就是我一直想表現出來的樣子,但“灑脫”“果敢”“自我”這些形容詞終歸并不屬于我,隻是迂回了我的虛僞和自欺。看到美代吉,想到那些被壓抑下去的帶有自毀傾向的愛,我沒有辦法平靜。P說,怪不得看到别人說你獨立,你總是笑得很慘然。
“戀愛就是這樣,隻要是為了菊先生我什麼都可以忍受”“不如死了變成鬼去找你吧”,美代吉像一隻輕盈的小鳥,總想貼近心儀的樹木,她擁有一種完整的生活方式。看到她,我會想起我愛時的狀态:我是如何喪失語言,如何下意識地依賴,又是如何丢失所有哲學,為未來所編制的唯一幻境就是和我愛的人一起死。但我作為一位虛僞的現代人,我不可能坦然地讓這些想法出現——我所受的教育、我的自尊、我無處不在的自我克制讓我做不到完全地栖息。
“一旦那人離開就全完了”,這是我隐藏的恐懼,我帶有自毀傾向的愛,讓我處于那個極度依賴的狀态時根本看不到外界,也沒有辦法生活,二十年來所有苦心培育的庸常習慣都大廈将傾。我的感情有時讓我感到,要我以犧牲現代生活為代價。當我迷戀,我任何事都做不了,這樣“舊女人”的一面讓我害怕,又提什麼新女性呢。

想起韓江的《傷口愈合中》——
“真的好久沒和男人睡了。我打算再也不和男人睡的。”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失去自我…從那天以後。”
她突然側躺過來看他,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又黑又清晰。
“做愛時那種無法控制自己的瞬間,我讨厭那個瞬間。”
愛不指向别人,而指向自我毀滅。但因為對掌控自我的需求也太過強烈,我對真的愛無能為力。這份帶有自毀傾向的愛,像奔騰越野的馬——而缰繩并不在我手裡。正因為被美代吉這樣的女人愛着,菊先生才會覺得“女人一旦戀愛起來就神智不清”吧。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沒有精力做美代吉了,我隻能為她流眼淚。

再編:回過頭來看,覺得有些難為情,其實感情并沒有那麼深刻罷,終歸還是服務于自己的欲念,并且終究是會淡的。這個月初和媽媽一起看成濑巳喜男的《浮雲》,看到福岡對幸子說“因為有像你這樣的女人,還是當男人好。”我又氣又難過,片尾那句“花的一生短暫而痛苦”讓我看完電影哭得發抖。媽媽說可能是她年紀大了,現在看這些電影完全沒有感覺。我想以後我也會那樣的,我和媽媽其實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