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有趣的惡趣味作品!以“瞬殺”跟漠視生命的表現方式挑戰普遍的叙事模式,與此同時卻不僅止于所謂地獄笑話的程度,通過對殺手工作及其自身心态的側面揭示使得這種惡行一定程度上由“戲劇性”的跌回到了某種無意義的日常性的一部分——人們對于殺手、忍者等職業的想象,總是同質化的,十分驚險、富有戲劇性。可顯而易見,不可能每個殺手都是新手菜鳥、都有悲劇背景、都不停拷問自己的良知。與之相較,忍殺的做法更匹配我對這個世界原貌的感受。

因為剛開播的風評有些聳人聽聞:極度反社會、無底線。以至于我一度抱着可能會令自己生理不适的預期來看,結果來說對“道德”的挑戰其實完全還在通常的文娛範圍内。全片死去的“普通人”隻有與吉田同學相關的兩個,别的全都是追殺小裡子的追兵忍者(古賀在組織的試煉中也殺了人,但對那方面的目标作品中沒有介紹)。恕我直言,這不會比流行了幾十年也足夠主流的大逃殺背景更殘酷……

這對我來說卻是遺憾。第一集最出彩的恰恰就是這種混沌的側面,冷漠是一種無需多言的事實(尤其是對陌生人的冷漠),恰恰是小裡子身上有利可圖才使古賀接納了她。如果說迫害小裡子的“惡意”超出了普通人的界限,那麼許多作品中幾乎從一開始就對陌生人無私奉獻的關系進展又該怎麼評價呢?況且考慮到殺手背景古賀的表現也沒多誇張,甚至對不傷害自身利益的“善意”她是樂于釋放的。正是這種“冷漠”又沒有完全與道德背道而馳的做法,将人物從常見的臉譜化的陷阱中拯救了出來,對自己看得比什麼都重,卻不會去迎合人們對于“壞人”的想象,無所謂随手施舍對自己沒用的東西,我不覺得這比其它大部分動畫的角色更不真實。

人設也十分出彩,絲毫沒有在速生速死的追兵忍者上節約設計,人物都十分可愛。引發争議的重點當然不會是追兵忍者。殺死吉田的父親才是。如果你在意這方面,作品此處的處理說是惡趣味,乃至于“三觀不正”毫無問題,但我不喜歡對着作品談三觀,觀衆顯然可以對同樣的内容有不同的思考,“惡趣味消費”在日常的短視頻中也屢見不鮮,觀衆早就接受了更早更主流的大逃殺題材……展開來談很無聊,總之對此大家都有老生常談的不同意見。(這裡提“我的意見”恰恰不是因為我的意見有多麼與衆不同多麼重要,而是我隻能表達自己作為人群一份子的意見,并且不打算嘗試改變他人)我的意見是,這裡非常引人期待,因為打破了觀衆對于“輕百”的一般預期,輕描淡寫地快速結束這種“不道德段落”也反而更能給人留下印象。

同時不得不提的是動畫類型雜糅做得相當駕輕就熟,風格化的體現十分精彩,第一集無論是開頭對于老動畫的neta(那種畫風,以及從邪惡組織中逃走被逼至絕境)還是中間格鬥漫畫式的上門單挑/胡編小裡子背景時那種“講故事”的短視頻風格等等,每一處都出得來效果。作畫上的大量形變速度線等表現形式也可以說是獨屬于動畫的浪漫。不過也是因為沒受到太多限制,第一集才能夠這麼做,接下來就開始嘗試“能夠将故事繼續下去”的叙事方法了。

一開始作品所選擇的點與一般動畫無異:選擇做殺手的原因,是否還有其它的選擇。我們可以發現,古賀對自己并沒有強調一種類似于其它作品“黑暗界”的定位,第一集小裡子說原來古賀同學真的會去上學啊,古賀說你把我當成那種即使不是學生也穿着校服的怪人麼。這不是孤例,甚至于她對于小裡子的許多做法(不會輕易接納陌生人等)都可以說是一種“常識人”的做法。那麼她為什麼會選擇這個不一般的職業呢?答案是因為這份工作很好,很适合自己。

有了比較,我們可以說小裡子就不是常識人。完全不關心周圍的事和人,對他人态度的反應也顯然比較“二次元”。這時與冷漠的古賀不同,更加熱心的常識人出現了,老大。盡管老大鼓動其它忍者與自己一起逃出忍者村也存着一分找肉盾的心思,但她還是比古賀更有同理心,希望小裡子出來後能過上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于是推薦她去找工作而不要再做殺手這樣不正常的活計。然而她們這些沒有背景也沒有過去的忍者所能找到的工作都談不上比當殺手更好。到這裡我們可以說當殺手并不是出自于人物的惡趣味或是反社會心理,而是她們的生活軌迹已經被決定了,是殺手在召喚着她們。堅持沒有回到殺手界的老大也隻是在當偷戀人錢打柏青哥的小白臉……

有人可能會說,隻要辛苦一些哪怕是黑戶也有着活下去的方法。說得好,但這不是類似于偷渡者艱辛生活的“現實主義”作品。“被抛棄的人”沒有那麼強烈的社會公德也理所當然,不然以德報怨麼,想看“正能量”作品出門左轉右轉總是很多的。又說了無聊的話,總之重點在于這裡建立了一種與現實似是而非的常識。一方面這很有趣,因為從小裡子找工作的側面我們能夠窺見一些自己的辛苦,從而多少認同“當殺手也是無可奈何”了,一方面如果非要上價值我們也能說正是這種對一般秩序的解構使得我們能夠重新反思習以為常的觀念和狀況。

我會靈活選擇觀點:你是同好,哇,忍殺太有趣了無需多言;你是衛道士,嗯……其實我們可以反思叽叽喳喳呱呱嘎嘎(默默遠離)。

這條路線可以說是對第一集那種混沌感貫徹得最好的選擇,因為既不避諱常識觀念,又将常識觀念融入到了殺手心理中那種戲谑的無意義感中——反正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賺錢,是為了找到一種“活下去”的方法。這不是那種應該絕對趨利避害隻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好死不如賴活着的保命觀,而是我們作為具有主動性的人,不得不選擇選擇活下去的方法,世界不是任你挑選的遊樂園,我們被困在自己的身份與軀殼中,不得不為了這具身體而活下去。正是這種無力感一些黑色幽默才會那麼有趣。

後續叙事路線開始轉變了,也許是因為再這麼下去畫不出來,也許是為了能夠安全地畫下去吧。總之,在肯定忍殺“段子”質量的前提下,我也不會反感其他人說後續沒勁的說法。從瑪琳成為固定人物後,角色就開始朝着安全而“治愈”(盡管還是需要打引号)的一般輕百關系走去了,瑪琳和古賀對小裡子都寬容到不像話,哪怕因為對方陷入生命危險,哪怕對方做了已經提醒過的傻事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彼此的關系,在古賀有過一次變成小寶寶後,在情感表達上甚至都更加主動了。

盡管無論是機器子回還是古賀變小回都非常好看可以算是客觀的神回,但它們的優秀觀感絕對是建立在“節目效果”而非“情感刻畫”上的,古賀為什麼認不出機器子是小裡子、對機器子的感情為什麼能夠轉移到小裡子身上(有為此花上一兩集倒是不錯的)、小寶寶的記憶在感情是怎樣發揮作用……這些在動畫中的表現顯然都是不夠紮實的,從觀衆視角隻能說人物突然經曆了一些事,并且感情發生了改變。這兩集因為超展開以及設定層面的誇張化明明都更像是獨立單回卻對主線産生了強烈影響,不得不說動畫調性的轉變是不夠自然的,并且人物關系也較之開頭變得更加(一般輕百)普通了。

這種缺陷說實話嚴肅地看待還挺緻命,但沒關系,動畫最重要的是好看有趣,忍殺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一部嚴肅作品。即使變成寫段子的輕百動畫,忍殺依然是其中段子寫得最有想象力的一部之一。現在許多作品都開始無下限地填充一般橋段,陽光馬達棒球場開頭就是小孩走丢與保安自身(不起眼職業)的堅守意義,魔女與使魔中男二為了滿足路人大叔給兒子看自己演英雄的心願而調換角色都是注定不會有下文也泛濫成災的無聊橋段。至少在忍殺中還從沒有出現過這種級别的水段落,并且也沒像孤獨搖滾後期那樣不停強行觸發人物的屬性(boki的社恐)來歇斯底裡地制造節目效果。某種意義上沒有出現這些問題就足以作為加分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