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nlightening
首發:《環球銀幕》2023年12月刊
當芭芭拉出場時,觀衆無法預料到她将是影片的女主角,芭芭拉從配角成為主角的過程是《惡棍》相較于主流的史詩電影邁出的最重要的一步。當芭芭拉走出丈夫被辛克爾抓獲并折磨緻死的傷痛後,她默默地醞釀着自己的複仇,在夜晚,她與路德維格互相慰藉,她說道:“我知道你的心不屬于我,我也是。”不久後,芭芭拉和路德維格收養了一個深膚色的孩子。
在此意義上,一種“現代”家庭模式在18世紀的日德蘭荒原提前誕生了,然而,劇本并未脫離父權制和種族主義的曆史事實:路德維格和芭芭拉在性關系之外仍不平等,當奉國王之許遷徙而來的新移民們将他們遭遇的苦難歸咎于“異族”孩子時,路德維格不顧芭芭拉的反對狠心驅逐了養女。同時,影片将封建時代女性反抗的可能性嵌入到具體的環境和人物關系中,作為影片的高潮,芭芭拉喬裝成侍女親手殺死了辛克爾,而被辛克爾羁押的路德維格也因此解圍。這構成了《惡棍》作為曆史情節劇的自我陳述:虛構未必不能謹慎地對待曆史,而曆史也未必與現代截然對立。
導演尼科萊·阿爾賽坦言自己的創作受到馬丁·斯科塞斯的啟發,除了文學性和商業性平衡得恰到好處的劇本之外,影片的視聽語言也體現了這一點。大量中遠景和大遠景機位讓《惡棍》繼承了西部和黑色電影的衣缽,與此同時,影片對特寫的使用相當謹慎,以至于少數的特寫鏡頭變得格外有力。在辛克爾有意在路德維格和衆人面前下令澆灌沸水處死出逃的佃農後,鏡頭罕見地對準麥斯中世紀雕塑般的面龐,觀衆仿佛能看到火焰在他紋絲不動的眼中熊熊燃燒。
然而,進軍好萊塢對于尼科萊本人來說似乎并不那麼順利,由他自編自導的英語動作片《黑暗塔》(2017)口碑和票房的雙雙失利讓尼科萊決定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創作領域。《惡棍》距離上一部由尼科萊編劇的作品已有五年時間,無論是回歸丹麥曆史題材還是與麥斯的再次合作,都讓它在電影節以及接下來的頒獎季的表現無可争議。
好吧,也不是那麼無可争議——在《惡棍》的威尼斯電影節映後問答環節,一個記者刁鑽地問道:“這是一部完全北歐的電影,因此缺少一些‘多元性’,而大西洋對岸(指奧斯卡)對于競争最佳影片有一些多元性要求……你們是否對因為電影無法滿足多元性要求而感到擔憂?”麥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并反問記者他是否感到擔憂,因為是記者而不是自己和導演“把我們放到這個令人難堪的位置上”。尼科萊接着表示電影的重要情節之一就是深膚色女孩面臨的種族歧視,盡管“她也許是當時整個國家唯一的有色人種”。麥斯和尼科萊的默契配合,在對這個充滿陷阱的提問的回答中也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