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這部劇之前,我隻知道生活影響夢,沒想到夢可能也會影響生活。
從第一個夢就奠定了全劇的基調——萊利告别童年(奶嘴)。實際上,這部動畫重複了電影的主題,隻不過從另外兩個深刻的視角來展現這一母題:夢的角度以及母親的角度。
是的,夢境制片廠裡的主角寶拉其實就是母親的代表,在劇裡也有暗示,比如說戴着跟萊利媽媽同款的眼鏡。
寶拉雖然試着理解萊利已經長大的事實,可是内心深處她并不希望萊利長大,忽略前後兩個助理和三番五次的提醒,一定要按照童年時的思路來制造夢境。這多像一個強勢的母親,一方面真的是喜愛孩子小時候可愛的樣子,就像樂樂不願意放棄童年的幻想朋友。但另一方面這也遏制了孩子的成長,是不希望她逃脫掌控的表現。就像她面對助理的升職一樣難以接受。
然而人總要長大,也總要改變。不管内心深處我們是多麼的守舊,多麼渴望一輩子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兒,聽從父母的指引就足夠,但我們還是要長大,迎來獨立,既快樂又痛苦的獨立。
就像黃執中說的,其實沒有所謂的叛逆期。隻有青少年開始學習說“不”了。
寶拉不能接受那個“不”字。所以她一再否認兩個助理的想法,而事實上她才是說那個說no最多的人。所謂上位者就是最有權力說不的人。
然後這就像生活中的陰陽兩極。說no太多,就會陽氣過盛,創傷别人。說yes太多就會像之前的助理一樣不被重視。一直處于服從狀态下的孩子不會真正的成長,太多的才氣和創意憋在肚子裡隻會變成有毒的脹氣。
所以上位者要學着說yes,逐漸變為平視孩子,不再是上位者。下位者要學着說no,逐漸也變為平視者,不再是被控制的角色。
至此雙方才能完成父母和孩子共同的成長。結尾讓寶拉坐上了總裁的位置,可能就是取代了一直說no的父母。逐漸變為了說yes的父母的隐喻吧。但是我覺得又讓她成為擁有權力的角色,似乎不夠把平視這一主題貫徹到底,隻能說結尾存在争議,但差強人意。
但最後一個夢是清醒夢很讓我驚喜,這說明萊利開始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夢境,也就是說她有更多掌控生活以及說不的能力了,成長了,以及逐漸擺脫父母控制了。與萊利夢中撕掉身上的母親禮服,現實中對她說不,以及換上自己想要的禮服相映成趣,說明了夢境與現實的相互影響。這又回到了開頭的母題。
我也是借着這個場景才意識到我的清醒夢也太多了,之前我也是一個很執迷于控制的人,這一點是從我的父親身上學到的。
夢境制片廠裡的對抗,其實是父母和孩子的對抗,當然也有點像守舊的迪士尼和先鋒的皮克斯的對抗。從近年來迪士尼一直炒舊飯,把動畫變成真人電影,和皮克斯一直在大膽銳意創新,拍出不同的心靈關懷題材電影就可以看得出來。守舊雖然能給人帶來一種溫馨的感覺,但是過度也會變成一種固步自封。就像對于權力的執着一樣。
而對于夢的解析是一個更深層次的話題。
如開頭所說,這部片展示了潛意識和夢對我們的重要影響,夢,無數的夢構成了我們的潛意識。
現實,尤其是周圍人對我們的評價和看法,極大程度的影響了我們的夢境和夢裡的語言以及場景。因為青少年渾身是刺的特征,萊利帶着美人魚獨角獸貝殼的行為被男生和同學們嘲諷了。這樣的行為也影響了她的夢境,使得童年中幸運的象征變成了一個恐怖的象征。也意味着青少年開始對童年說不。然而這一個成長的過程注定是痛的。我們要先學會殘忍的說不,然後才開始逐漸的委婉地說不,從一個毒舌的青少年逐漸變為穩重而溫和的成年人。這是人們的必經之路。區别隻在于我們到底是過度批評自己,還是接納曾經滿身是刺的自己。
而夢對于現實的影響,由于片長所限,這個動畫展現得太快了。實際上夢境對人的影響是長年累月形成和全方面滲透的,一個核心的潛意識不是那麼快的能夠發覺的。比如萊利雖然有很好的家庭,但是如果她一直長期生活在毒舌和霸淩的校園環境下,缺乏朋友的支持的話,她就也會形成一種很消極的批評之聲,認為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對于社交環境特别焦慮。
其實這跟我從鄉鎮的小學轉學到城市的小學經曆有點相似。鄉鎮小學的同學們都對我很友好。所以我當時是班上的故事大王,大家都很喜歡我,老師也不會遏制我舉手提問。但是城裡的小學生們跟他們的父母一樣,特别勢利和毒舌,我做什麼都說我做得不好,寫字也說我寫得不夠好,在我吃早餐的時候大談廁所的事情,即使我當時身高164厘米110斤,但是她們還是覺得這樣很胖。導緻我很不快樂,而他們的批評之聲也逐漸内化到了我的腦子之中,讓我的夢境變得黑暗,讓我習慣于不管做什麼事情之前先批評我自己一下,逐漸我不再大聲講故事了,更别說在課堂上自由舉手提問了。就這樣現實腐蝕了我的夢境和潛意識,而潛意識又腐蝕了我的生活。讓我變得不自信和不快樂。
不自信和不快樂,這也是導緻萊利面對舞會焦慮的原因之一。在夢境中,不管是理想男友還是與朋友的快樂起舞,其實都是給予她自信的方式。所以幻想是很重要的。而意識到自己擁有控制夢的能力,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有控制生活的能力,她可以選擇用不同的方式。來重新獲得自信和生活的掌控權。
這其中部分也是家庭給予她的力量。寶拉雖然強勢,但她也真的很愛萊利,就像制片廠裡的每個導演一樣。他們是真心希望萊利能夠從夢境和潛意識裡獲取力量。從自己和周圍的人身上獲取的愛越多,它就越足以與周圍的惡意所對抗。這就是為什麼說好的原生家庭足以滋養一生。來曆還是幸運的,她逐漸找回了自愛的能力,擁抱了未知的現實。
有的人不那麼幸運。周圍充斥着惡意之聲,也沒有父母和家庭作為脊柱來保護他們。白天需要面對現實的殘酷,夜晚需要面對噩夢的折磨。這也是心理疾病的來由。
對彼此友善一些吧,你可能成為别人生命中的陽光,時間越長,這束陽光就越強烈。
這部動畫意外地讓我回想起了一個創傷夢。在初中正好也是青春期的時候,我在學校宿舍的蚊帳中哭醒,因為我夢到我媽去世了,夢中的心痛之感延續到了現實,醒來後我的胸膛仍然發緊和痛楚陣陣,失去母親是孩子最大的恐懼。
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半天,終于到了中午,我跑去門衛室給我媽打電話,确認她還活着。結果她的聲音很低落,我告訴了她我的夢,結果我們都哭了出來,因為昨晚她又被我爸打了。那一瞬間我确認母女之間是心有靈犀的。但我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才意識到。這也是我過分保護母親和過度承擔家庭責任的開始。出于對于失去母親的恐懼,我總是反抗我的父親,想要保護媽媽。但我隻是一個孩子呀,我本來不應該需要負起這樣的責任的。結果導緻我的媽味和爹味都太重了,老是過度負責和承擔周圍的一切,把自己搞得疲憊不堪,我的腰肌勞損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過多的壓力而摧毀脊柱導緻的。過猶不及,到了最後我就變成我不想承擔任何責任了,我隻想躺平和擺爛。一直說no又變成了一直說yes。陰陽失調了。
這就是潛意識的強大和恐怖之處。它來自生活和現實。
也是用了很多年,我才逐漸懂得無條件的愛和自愛是怎麼回事兒,才慢慢開始陰陽調和,接納自我的每一面。搞明白為什麼爸媽會變成這個樣子,接納他們本來的樣子。原來我們都是在努力療傷的小孩。
我是真的沒想到短短的四集卻能凝結了這麼多主題,引起我這麼深度的反思。
所以就像寶拉一樣,人生并不完美,但我們隻能接納并且擁抱它。逃避進夢境是一種方式,但我不可能一直活在夢裡。我可以抱着我的毛絨玩偶走進殘酷的現實世界。把殘酷視為挑戰,視為遊戲中必經的boss考驗,珍惜和擁抱打完boss戰後美好的世界。就像塞爾達和萊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