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飄飄講《下一站是幸福》,後台一片哀嚎。
被齁到了。
本以為男主比女主小十歲,是個妥妥的小奶狗。
結果看下來才發現,四集就本壘打的算什麼小奶狗,分明是個狼人。
大家被這姐弟戀甜到腦子發懵,就連花絮的糖也開始嗑。
但一嗑才發現——
劇中壁咚到全壘打一套流程走得行雲流水的狼人,實際上是個每個動作都要導演手把手教的小白。
兩人對第四集的床戲,旁邊導演拿着劇本發号施令:上,上!
宋威龍腦子收到了指令,身子卻不聽使喚。
導演進一步手把手教學。
一邊解釋:姐姐沒來過,這是第一次,會比較青澀。
一邊拿着宋威龍的手一步步指路——先把放肩上,再抱住,再“啪”放床上。
電梯裡一段“沒得商量”的霸總吻戲也是。
表面上這樣——
而實際上是這樣——
導演親自上陣,舍身成仁。
有不會親的男演員,也有不會撩的女演員——
前一陣的演技類綜藝《演技派》收官。但其中一個片段卻讓飄印象深刻。
有一個片段設定是,被丈夫冷暴力的民國太太,因為不甘寂寞勾引小裁縫。
新人女演員上場後,完全抓不住感覺。
吳鎮宇在節目中親自上前示範。
這一示範不要緊,節目一播,動圖一出,評論區出現了這樣一種聲音——
感覺年輕男演員真的被吓到了
?感覺像性騷擾
????
關于性騷擾,飄飄寫過很多次。
也多次強調說,“敏感一點也無妨”。(如今我依然這個觀點)
但這次,問題真不在這裡。
今天飄飄就來說道說道。
先說問什麼會出現“像性騷擾”的聲音?
看吳鎮宇怎麼示範的——
先是用手輕撫對手演員的臉,然後身體前傾,猛地一下把人的頭摁在自己的腰腹部。
這還不算完。
緊接着,還要抱住人的頭後,身子慢慢下滑。
動作的确夠親密。
但,單憑這幾張動圖,就給這幾秒蓋棺定論扣上一個“性騷擾”的帽子?
這結論下得未免太過輕率。
為什麼?
那得看這樣的示範有沒有必要。
這是一個命題片段,情景有點類似于鞏俐和張震的《愛神》。
寂寞熟婦與小裁縫的情欲暗湧。
然而,吳鎮宇這組的演員表現怎麼樣呢?
撩人的不會撩。
明明是需要魅惑的眼神、誘惑的肢體語言散發出強烈荷爾蒙氣息的橋段,她演得毫無性吸引力——
身子僵硬,從上往下滑,直溜溜下去了。
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
說着撩撥人的台詞,手卻像被釘住了一般,隻是放在肩頭。
吳鎮宇看不下去,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指導——
拿起了女演員的手放在了對手演員的臉上。
撩完之後起身時,有個推開的動作。
本該是這次挑逗的高潮,也是一個戲眼。
卻如對仇家一般,猛地一把大力推開——
對手男演員跌坐在地的這一下也有夠好笑
被撩的人,反應也不對。
女演員從上往下滑後,新人演員男演員依然低垂着頭,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貼身跳舞。
成年男女結束了試探階段,确定了彼此心意後的彼此相擁着起舞,卻如兩塊木頭一般——
這樣的表現,也無怪吳鎮宇上前給出示範。
而不得不說,吳鎮宇給出的每一步的反應,都是點題了的——
他演出了強荷爾蒙的感覺。
量身材怎麼量。
不能站着,要單膝跪地。
隻有如此,這才會有讓對手演員進一步把頭摁在腹部動作的餘地。
被風韻猶存的富家太太按頭撩撥後,小裁縫要始終驚慌失措?
不,應該先慌張,再是擡眼後一瞬間四目相對的觸電。
撩撥之後,富家太太推開小裁縫起身動作,也不是大力推開,隻有恨,沒有怨。
是前一秒還眼神裡帶着意亂情迷的魅惑,下一秒回過神已然對勾引小裁縫失去了興趣。
洩氣有,獨守空房的怨和恨也都有。
貼身跳舞時,也不是單純地跳舞。
而是先張開雙臂,後來慢慢收緊臂彎,越抱越緊。
抱住的是背後的那個人,也是自己。
一瞬間憶從前的憂郁,以及這一刻有人相擁的不置信與想要抓住更多的患得患失,都要在這個動作裡。
經吳鎮宇如此一點撥之後,反饋是什麼?
觀衆自然而然就被代入了那個情境裡,接收到了強荷爾蒙的感覺。
他把人類最本能的一些感官
無限地放大
必要情況下給出了正确的示範,達到了想要的效果。
卻被扣上了“性騷擾”的帽子。
問題在哪裡?
三點。
首先,看看小演員的反應——
先是吓得一哆嗦,身體僵硬。
接着,忘記說台詞,手迷失了方向,臉上也給不出任何恰當的反應……
他的排斥、尴尬、不知所措,不打折扣地傳遞給了觀衆。
一方在戲裡、為了戲。
一方卻依然在戲外,想的是他自己。
一方表現自如、強勢,一方卻呈受盡委屈的姿态。
這種反差,直接給觀衆造成了“性騷擾”的錯覺。
其次,這種錯覺的産生。
源于很多觀衆并不懂得一個真正專業的演員,在有些尴尬的親密戲裡,到底應該怎樣表現。
人們總是認為——
演員因對手是同性/非自己性取向/醜/老,而表現不專業是可以諒解的。
因為他們犧牲太大啦。
而表現更為自如大膽的,就自動被當做無壓力,占便宜的。
真是這樣嗎?
當年《春光乍洩》拍親密戲,張國榮背面全裸出鏡,而梁朝偉一直束手束腳,堅持保留底褲。
在對方還糾結上下時。
張國榮脫光,躺在了那兒。
盡管如此,這段在成片中效果依然很一般。
後來梁朝偉一直很懊悔,這次表現不夠專業,沒有放開“底褲”。
故而到了《色戒》大膽了起來。
這種反思與自我督促,才是一個專業演員應有的态度。
而不是,對方入戲了,你在一旁頻頻笑場或一臉委屈抗拒,催生“性騷擾”這樣的名頭,給你足夠專業的對手。
因為,如果你将某件事視為委屈、犧牲,不願意做。
那首先被侮辱的,就是先你一步願意做的,“貼過來”“躺在那”的對手。
對方就一定十分願意、沒有尴尬和犧牲嗎?
對方難道就不需要演技麼?
《春光》當年角逐金馬獎時,張國榮被評委以“同性戀本色演出”的荒謬理由,零票逐出局。(其實多少異性戀演異性戀,還不是演得一塌糊塗)
這多像是這種跳過專業審量,你又不尴尬,沒犧牲,甚至還占便宜的思想升級版?
明明,隻要雙方都在戲裡時,就不會有尴尬、性騷擾之虞。
陳坤和張馨予拍《龍門飛甲》時,張馨予演不來媚感,頻頻卡殼。
導演徐克上前給張馨予示範動作。
徐克發号施令說:撩我。
陳坤的反應是什麼?
即便對戲,也不糊弄,找工作人員要道具花。
花要到手後,自己設定好撩的地方。
然後從臉頰開始撩,順着脖子、胸口、大腿,一直撩了下來。
而這個過程中,陳坤始終是在戲中的。
即便這部分卡殼的是張馨予的角色,但他也沒有随便撩撩完事。
更沒有因為對戲的是男導演而不是女演員,而無法入戲。
而最後的成片效果怎麼樣呢?
陳坤不僅表情動作跟花絮裡沒太大出入,就連擡眼、揚手、撩撥的節奏都相差無幾。
早年間,葉童上《今夜不設防》也聊到類似問題,拍戲中難免會碰到有些大尺度的戲份。
而這種戲份尴尬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演員。
如果演員覺得尴尬,周圍環境也都尴尬。
當真正投入進去,你不是你,而是角色本身的時候,無論是對手,還是現場的整個工作環境,都會感到放松。
除了以上兩點。
“性騷擾,占便宜”這種話能被說出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們太久沒看過這麼“大尺度”的表演了。
我們對尺度已經收緊到什麼地步了呢?
來看一個對比。
1993年,國民情景喜劇《我愛我家》裡,女主角宋丹丹的居家戲份,尚且還可以不穿内衣出鏡。
到了2019年,雪莉卻一次次因為發布的照片裡是no bra狀态而被網絡霸淩。
然後為本屬于個人自由範疇之内的事情,出面解釋和抗争。
十幾年前,甯靜尚且可以剃光頭、穿透視裝出門。
而到了今天,熱依紮卻需要為自己穿得過于清涼而蹿上熱搜道歉。
露出曲線就是擦邊球,稍一性感就是性暗示。
觀衆一個個仿佛是養在真空環境裡隻喝露水、不食煙火的仙女,一有“尺度”,就一陣大驚小怪。
吳鎮宇隻是根據情景給出示範而已。
評論區裡,友好點的,是小臉一紅。
為尺度驚詫,覺得辣眼羞恥的,也不在少數。
還有各種内涵“這是吃過的,見過的”。
那,不然呢?
演員懂得情欲和表現情欲,是羞恥的嗎?
顯然不。
懂情欲是本能,會表現則為專業。
何來的羞恥?
但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到了如今卻成了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的局面。
于是,從影視作品内容,到演員明星的活人氣,快被抽幹了。
一個個像鐵闆木偶。
撩不會撩,欲不會欲。
你情我願的吻戲,愣是看得屏幕前的人滿是不适感。
有人給你教,表現得太好,從嘉賓到觀衆都大驚小怪。
而在這份集體的大驚小怪裡,很多曾經的“活人”,也開始盡量表現得自己不那麼活泛。
拍個吻戲,演員“上綱上線”,粉絲大驚小怪。
因為拍戲有吻戲,專門群發消息和粉絲解釋是“借位”。
表演中,需要牽手的環節——
直接“筷子手”夾住舞伴的手,還要将這展示給鏡頭看。
就連平日裡普通的異性社交,也因為怕粉絲大驚小怪,而被搞得宛如智障。
看女生走過來,讓路讓到恨不得衣服都不能碰到分毫。
更搞笑的是,這種風氣,被吹噓成了“有求生欲”。
似乎,有根弦越收越緊了。
這根弦還沒崩得這麼緊之前,娛樂圈遠比現在有趣和大膽多了。
又或者說,大家都有活人味兒多了。
《今夜不設防》裡,葉童被問到有沒有試過愛上戲裡的人。
而葉童合作過的還個頂個的都是大牌。
碰到這種情況,“求生欲強”的演員會怎麼說?
演戲而已嘛。
而葉童毫不避諱也不遮掩:
哇,我整天都愛上他們。
說完甚至順便連喜歡上搭檔的原因也大方提及:
戲裡制造了很多機會啊,經常聊天,再加上自己的幻想,肯定會有效果的。
而如此這般,隻是為了能呈現更好的表演效果。
隻有對搭檔來電了,才能說服自己,演出想要呈現的效果。
自己信了,觀衆才能信。
不追溯那麼遠,近點的,也有。
《仙劍3》,唐嫣和霍建華拍長鏡頭吻戲。
拍攝花絮裡,拍這一個鏡頭時,唐嫣總是忍不住要往白豆腐那邊倒。
導演喊卡後,疑惑地問,你幹嘛總是往他那倒啊。
唐嫣奶聲奶氣:因為這樣(不倒的話)會有距離。
很多人看了很多遍的《惡作劇2吻》也是。
鄭元暢和林依晨一大早起來拍攝親熱戲,一段“激烈”地拍攝結束,兩人在陽台稍作休息。
結果鄭元暢盯着林依晨看了一會兒後,指着她的臉笑到不行——
你臉上有好多我的口水。
笑完之後,又拿過來紙貼心給擦掉:
老婆~口水擦一下啦~
現在呢?
偶爾碰上哪個明星藝人的采訪大膽一些,都仿佛發現稀奇物種一般。
對着一個正常工作的演員大驚小怪,大呼性騷擾。
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的影視作品,不再體現人欲。
演員,怕演人欲。
觀衆,怕看人欲——
啊!我家哥哥髒了。
呦!我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演員沒水準?
是這場面把孩子吓到了好吧。
這裡有孩子,有人設,有人偶。
唯獨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