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嶽漟
看大師如何創作電影，阿莫多瓦不吝啬地将創作過程拍出來了！
痛苦與榮耀 Dolor y gloria
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
編劇：佩德羅·阿莫多瓦
主演：安東尼奧·班德拉斯 / 阿謝爾·埃特塞安迪亞 / 萊昂納多·斯巴拉格利亞 / 諾拉·納瓦斯 / 胡麗葉塔·塞拉諾
類型：劇情 / 同性
語言：西班牙語
上映：2019-03-22(西班牙) / 2019-05-17(戛納電影節)
片長：112分鐘
阿莫多瓦一直擅長用影像呈現女性。就如在《痛苦與榮耀》裡他說過：「我希望電影裡的女性能過得好一點」。于是在他的電影裡，他對女性充滿着關愛、同情，讓她們在他的電影裡有一個魔幻般的美好結局。《崩潰邊緣的女人》是如此，《回歸》也是如此。
很多人說《痛苦與榮耀》講的是男同性戀的故事。不盡其然，觀影下來，這部電影更像是自傳，或者說是一部關于「創作」的電影。影片講述着一個老年創作者的困境——隻是恰好他是個同性戀者。
...《痛苦與榮耀》對觀衆的要求比較高。表層看起來，影片的主角——一個年長的導演<u>薩瓦多</u>，不得不面對着自己身體帶來的各種疼痛：偏頭疼、背痛，以及莫名奇妙地被自己噎住，還有抑郁。但影片從一開始也在陳述着深層的緣由：作為一名事業有成的導演，他已經很久沒有繼續創作了。如他所說：「沒了電影，我什麼都不是。」
這是一部戲中戲。從這部電影裡能看到阿莫多瓦的《關于母親的一切 》、《不良教育》，和《對她說》的影子。就如阿莫多瓦拍女性，給人的感覺是一直在拍他的母親，而當他拍男性時，就像是在拍自己。阿莫多瓦借由<u>薩瓦多</u>表現着關于母親、關于電影、關于生命（死亡）、關于藝術、關于愛等主題。其中，母親是生命起源時的複雜存在；身體的各種疼痛就像是死亡的序曲；藝術創作靈感會在某一段時間偃旗息鼓——不再繼續創作就是靈魂的消逝；愛與怨則伴随在生命中，不知道會不會随着死亡一同泯滅……
...故事的内容瑣碎、綿長，阿莫多瓦巧妙地、溫柔地将不同的時空以剪輯的形式優雅地呈現。<u>薩瓦多</u>花了32年的時間與之前的合作者<u>阿爾貝托</u>和解；在毒品的作用下，<u>薩瓦多</u>一次又一次地被帶回與母親有關的童年——如同他曾居住過的地洞，隐蔽卻有陽光。現實生活的疼痛又一次次地将他拉回來。在與<u>阿爾貝托</u>和解的過程中，他的劇本《瘾》将<u>阿爾貝托</u>重新帶回舞台，而阿爾貝托也帶回來了<u>薩瓦多</u>的昔日戀人——那個讓他痛徹心扉，那個他無法用愛挽救毒瘾的愛人。
他的前半生，那些在生命裡頭重要的場景畫面、人物橋段在熒幕上如我們的記憶一樣，斷裂地、片段式地、支離破碎地鋪排開來：兒時與母親的奔波，住過的有天井的家（地洞），駐留過的粉刷匠，年輕時炙熱愛過的戀人，曾經因為藝術創作而鬧翻的合作夥伴……它們都以濃烈的色彩呈現在觀衆的眼前。這濃烈的色彩讓我直接鍊接到導演/<u>薩瓦多</u>對生命、對藝術的熱情與愛。
...色彩從電影的一開篇便是濃郁的。字幕呈現方式，如打翻了的流動着的調色盤，色彩激烈地融合流淌。此後影片的調色風格則以高亮度、高飽和度、高對比度為主——像極了馬德裡炙熱的夏天，斑斓璀璨，炙熱濃烈。人物衣着的色彩搭配，人物與環境的顔色在每一個畫框裡撞擊着。于是每一副畫面都讓眼睛無比盡興。
...若一定要挑出點不足，那便是故事的濃度沒有影像色彩來的斑斓、炙熱。對于一個擁有少年熱忱之心的觀衆，比如我，可能會覺得有些不滿足。
但這也是我此前提到過的，觀看這部影片有門檻的緣由。影像風格是直接的感受，隻要坐在屏幕前你就能感知。而對于這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故事，則像是一個耄耋老人徐徐展開的卷軸。觀衆的經曆越是豐富，生活沉澱越是豐厚，生命遭遇的「痛苦」越是深刻，對這部在濃豔色彩下的平淡故事的感觸才會越發沁入，對這樸實故事與這目不暇接的視覺組合才會體味豐富。
...對死亡的無為虛妄，對身體疼痛的感同身受，對人與人之間離合的感懷嗟歎，對枯竭的創作靈感的恐懼憂慮，對愛的瘾迷癡狂，對母親的眷戀抱怨，對莫名的初開情窦的暗湧欣喜……阿莫多瓦将對生命的種種感觸溫柔地放進這部色彩斑斓的電影裡，你可以将這部電影看成是一部電影的誕生過程：<u>薩瓦多</u>一次又一次地回歸到生命裡那些對他來說重要的片段、時刻與人物身上，一次又一次地逃離他們，最終<u>薩瓦多</u>将這些生命裡的重要部分書寫下來，他正視身體的疾病與疼痛，最終将生命付諸創作，完成他的真摯回歸。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