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第一部》的核心可以概括为弑父两个字,着重探讨了父权秩序对于父子关系的扭曲。电影清晰地展现出了父权不仅对于女性是压迫,对于男性也是一种枷锁。

电影开篇是殷寿带领军队征伐反贼苏护,苏护之子苏全孝跪在城墙外劝降父亲,只得到了面前的一片箭羽。在殷寿“他不配做你的父亲”的否定和“你要做我最勇敢的儿子”的鼓励之下,本没有勇气的苏全孝鼓起勇气选择为了“父”的荣耀自杀。

据采访,这一戏剧性的处理是在费翔老师的建议下修改的。费翔老师认为,如果要展现殷寿最高级的精神控制,他应该靠语言就可以让苏全孝自杀。

这一改编非常妙,妙处在于开头就展现了殷寿如何深谙父权逻辑,深谙情绪操控。他先否定其亲生父亲,再让苏全孝被遗弃的心获得了温暖的父爱,并让其以为自己在最后一刻拥有了存在的价值。这一套精神控制在后来的“质子集体弑父”大戏上有更加深刻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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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演苏全孝的演员对于苏全孝的思考和阐释

说那场戏之前,我先说说父权相对外化的那一面。苏全孝和其他质子离家八年,八年对于一个三观尚未形成,对一切懵懂无知的少年意义是重大的,八年足够让殷寿成为他们精神上的父亲。

历史上的殷寿如电影里一样英武霸气、骁勇善战,我们可以想象到殷寿在这八年里是如何教给那些质子们武术剑术,如何教育他们崇尚暴力,如何一直以英雄化的高大形象塑造了男性审美,让本性仁义的姬发都成为了他的仰慕者追随者。

父亲可以说是儿子人生路上第一个同性“引路人”,第一个精神偶像,电影展现了作为一名父亲在儿子面前的魅力性、诱惑性,让儿子恋上父,这就是父权相对外化的体现。

精神控制则更为隐秘。在质子集体弑父这场戏中,殷寿先是做了一番极具蛊惑性的“演讲”:“你们的父亲,把宠爱的儿子留在身边,锦衣玉食,将来还要把爵位给他,却把你们送到千里之外的朝歌,不管生死……现在,你们就要凭自己的行为来证明,你们更有资格继承爵位。”又是否定生父再肯定质子价值那一套,可这番话着实戳中质子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了。

试想一下,明明都是同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为什么我要被送出家门,是父亲你不爱我吗?委屈滋生繁衍出仇恨,仇恨化为报复。而后便是有人真正动了杀心付诸行动。但是他们的父亲真的不爱他们吗?如果不爱,东伯候不会说“你要活下去”,南伯侯不会喊“你动手啊”。

更进一步想,殷寿为何要逼迫质子和其父亲对峙,是因为他天生残暴不仁吗,不是,可以猜测出上面那番话也是他自己的心理独白。

“可你不知道我的父亲又是怎样对我的”,这是牢狱中殷寿对姬昌说的,虽然电影没有明确展示殷寿的父亲是怎样对待殷寿的,但是不难想象,殷寿作为次子,一直在外常年征战出生入死,殷启作为长子受尽宠爱,这是殷寿心里扎根的恨和痛,引导他争夺权力,做出弑父杀兄之举,所以殷寿乐于逼迫他人弑父,乐于见证并制造人伦悲剧。自己得不到的父爱,别人也别想得到。

子辈在父权制度中对于父爱的渴望,对于父亲的认可,对于父亲的爱与恨,压抑痛苦,会导致父子关系逐渐产生尖锐的矛盾,这样的父与子内里十分的脆弱。

父权扭曲了殷寿父子的关系以至人格,再借由殷寿的谎言去扭曲一段段父子关系,再俯视全篇,发现父权更以外化和隐秘的方式扭曲殷寿与质子精神父子关系(不纯的教育与纯粹的崇拜)。

那姬发弑父之举呢?则完全不同。当姬发终于意识到殷寿的欺骗、残暴,杀掉殷寿弑精神上的父,从恋父到弑父,就象征了父权制度下的觉醒和反叛,实在是好杀。弑掉了心中的权威和恐惧,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往大了说,这一弑,是对原有话语权的颠覆,是在虚伪的父权教化上刻下重重的一刀,是新生力量强烈的对现有社会秩序和价值准则进行变更的欲望。

父与子的关系在很多电影中从不是单纯的血缘关系,隐藏在背后的是无法磨灭的文化和伦理碰撞烙印。现在,我们依然能在现实中感受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