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自己好像白活了……”

  “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

  这两段话出自电影《一一》的一对夫妻之口。加缪也曾有言:“人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他们的人生观如此相似,又或者说,人生就是这样。柴静曾经在《看见》里写道:“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生活在别处。地铁上满头小辫的黑姑娘在电话里跟男朋友吵架,报馆里都是开会熬夜菜色的脸,咖啡馆里两个花白胡子老头对坐着看一下午人来人往……人类只是个概念,一代一代人都是相似的生活……”

  《一一》里的小男孩洋洋对外婆说:“不是我不喜欢跟你讲话,只是我觉得我能跟你讲的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洋洋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早早地看懂了人生的重复与无奈,他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并不会使外婆感到新鲜有趣,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无聊的。他的早慧导致了他的心灵早衰,所以在电影的结尾处,他很想对表弟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看完电影《一一》的那天下午,我放下手机,走出门去。我一步一步走到小湖边,又坐在了以前坐过的斜坡上。我默默看着远处苍苍峻拔的山峰,心驰浮想,独坐黄昏。

  日色忽忽将暮,夕照余红,霞光溢彩,天空煌耀得有如华锦,又似洒金绘紫的画屏。在这美景良时,我却深感自身的不幸。在这人烟浩穰的世间,真的有绝对幸运的人吗?或许所有人都是不幸的,每个人在被创造后都被判了生老病死之刑,无一幸免,无一例外。

  我想起了奶奶常说的那句“做鞋泥中走,做人不如狗”。从前的我只当笑话听的。再想到奶奶已经死了,我发自内心觉得很好,她彻底解脱了。她走出了时间,而我们还是时间的俘虏。

  我一直在斜坡上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抬头时只见天上光点莹莹,繁星四散如雨。我更悲伤了,在一个有着诸多美好的天地间,我的生活却不美好,它不仅不美好,还像张爱玲所说的那样“爬满了虱子”。

  我从斜坡上起身,一步一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唱道:“就目睹了彼此从腼腆到灰暗的脸。就目睹了星空下曾经做梦的少年。就目睹了鲜花是怎样枯萎的。就目睹了传说中那些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