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停下,不能保持平静。我需要情绪起伏,这是我的生命和性格的一部分。”如此性格、情绪大起大落,你看,就像孩子一样,自然哺育出来的孩子。只有像小孩一样的人,有可能会为了一只蜜蜂哀伤乃至哭泣,会在压倒的帐篷里问小时候就在身边的泰迪熊你害怕吗,会面对镜头哭,抚摸丧生的灰熊幼崽的断肢,哀悼小狐狸的死去,会摸着小狐狸告诉它,谢谢你做我的朋友,我爱你。

Treadwell和动物交谈时,声音里面总是有种童真,纯粹得我很想哭。他说他理应孤独,但野外原始的自然让他有家的感觉。灰熊避难所深处,下坠的冰川,瞬息万变的地貌,是他灵魂的隐喻,是他和外面世界的分割。

看片子的时候,有时你也会觉得,这个世界令人疼痛,文明的发展本身充满了疼痛。Treadwell无法与之和解,他斗争的是文明本身——那个将梭罗赶出瓦尔登湖的文明,使约翰·缪尔走向野外的文明。

挺悲伤的,大自然中,一条不言自明的疆界始终存在。多数情况下,人类总是想着控制世界,控制其他种族,说得好听一点,明面上是“共存”。若从动物的角度来看,所谓“共存”或许也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赫尔佐格所说的强烈的冷漠感)。我想起文学作品,神话里面所描述的一些跨越物种、跨越族群的爱。这个问题从古至今被想象,被讨论。我真的很想知道,不同而和,是绝对不可能的吗?那条边界,是不可能被跨越的吗?

Treadwell自诩是土地守护者、动物们的保护者,其实也带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的狂妄,这或许是他执拗、理想性格中的另一重悲剧。你也可以说,赫尔佐格很真实呈现了关于这个人的多面性,他的种种。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追逐理想的人,他是有缺陷的。

可是他很自洽。他清醒、理智地闻到了遍布他指尖的死亡气息,可是他义无反顾,像个“徒劳”的执着者,颇有种西西弗斯的影子。

这也是一种关于自然的宗教。他就像听到塞壬女妖的歌声和召唤,会被吸引,想在那个世界停留。必死,但是情不自禁,但是不后悔。

“他要走的时候就在后面说,他说‘我爱你’,他说‘这一年会是我一生最好的一年’,还说,‘要是我没回来,那也是我想要的,是我要走的路’。”

死亡是他的归途。

Treadwell,你是善良的勇士,我们爱你。
善良的勇士,the kind warr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