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通过一部两小时的电影去理解智慧者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最快捷的笨办法是读书。但是电影片段展现人生,呈现出另一位与波伏娃相同又不同,独特的女性样本,简直令人着迷。女性之所以不敢显露锋芒,是因为没有独树一帜、优异到脱离通俗男性社会规制的领袖,通览她们的人生,每一次观影、读书都是伟大心灵的激励。

汉娜.阿伦特与波伏娃相同,学术研究始于千页文献,夯实写作文本,从严肃勤奋地攀登书山开始。很多时候窝在家里,是闭门造车,亲临现场所产生的扭转性观念转变,“他是长相如此平凡、怯懦的男人”,与报道渲染的杀人不见血的魔头毫无相通之处,促成《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书完成。

纳粹犯下种族灭绝罪,人们将其简化归类为恶魔和绝对错误,汉娜阿伦特的书写,试图帮助理解艾希曼作为平庸的普通人被推上历史舞台黑榜的过程。原来以色列的年轻人会背向这段黑暗历史,借库尔特之口,以述说填补受害人下一代具体感受的空白。

公审的意义在于杜绝绑架、杀害的私刑,给罪犯腾出空间,口述罪恶,核对证据,借审判程序性彰显人类正义的美德,从长远意义上,保证所有人都能经由正当性程序走向罪责相当的结局,给予受难者仪式性的悲恸出口。辩论是另一种人道形式,汉娜.阿伦特被允许在课堂上为自己的文章申辩,没有鸡蛋、青菜乱飞,胡乱发泄情绪毫无益处,那是“人格暗杀”,克制愤怒,尊重并聆听对方辩手的陈述,是赤膊相见的相扑手合力完成的文明之舞。党同伐异的网暴者,躲在背后的暗箭扣手,是冲垮理智堤坝的一只只蛀蚁。

汉娜阿伦特忠实文本,思考的巨浪将她裹挟到哪里,她就在哪里登陆,书写到那里。她勇敢地冒犯所有人,不会预设读者情感,她毫无负担地写作,不做自我书写的第一道门槛,她为自己写作,为敏锐的思考写作,为良知写作,拒绝编辑的删改建议,全面刊登,不说对不起,这一点就值得所有女性学习。

集中营创造一个无意义的黑洞,人的存活,不仅赖于纯粹理性的思考,还需要积极的行动和反馈。如果说话是上下嘴皮打架,进食为了保持活着,任何行动都如重拳打在记忆海绵上,力被吸收,泡沫回弹。任何一个微小时空,靠着对人的规训与惩罚都可以迅速建立起奇怪引力的场域,即使无法反抗,也要保持对不合理行为思维的“说不”,同化最为可怖,成为“羊”不自知,陷落人之为人的大脑,请保持思考。

思考确实不会为人带来任何即时直接的好处,思考唯一的作用是让我们共同欣赏绚烂壮丽的浪漫落日,携手抵抗无意识的戾气汇集而成的破窗。值得担心的是,国家机器下设行政机构日益复杂,人被精准细化,就像艾希曼在庭上诡辩,他只需为一小部分负责,因为他只是高层决策者,与集中营的毒气灭杀相距甚远。

每位公仆苍白着脸,空洞着眼,机械式后退,嘴里喃喃自语:“我只是收发文件,执行部分政策,没有选择”,推波助澜犯下灭绝人类自身的罪孽。被分割越远,推及越高,人还能依靠内心的自然法则觉醒么?可能有赖于人类的朴素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