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黑白两色构成的电影宛如默片,影影绰绰,偶尔穿插教授寥寥数语的呢喃之言,经由剪辑手法和声光结合,缓然之间放大的特写镜头将人的注意力提腋远引,屹立的钢琴,层层叠叠的乐谱,空镜的物哀美学的便静然流淌在岿然不动的客观物质载体上。灯光的转化模拟出了朝暮的效果,如同时光荏苒流逝的具象化体现,罅隙之间流光瞬息万变。万籁俱寂中唯有乐声常驻,一人一琴,人于一隅枯坐,沟壑纵横的双手奏出亦悲亦喜的琴音,如坐春风,乐声万律浮生如梦。静止的场景宛如亘古而肃穆的大理石雕塑,在黯黮黑夜罩染之下唯有人物的边缘被镀上光晕,苍苍白发在浓墨般的黑色显出苍凉的轮廓。虚悬的旋律容易让人产生眼前之人似乎能和音乐融入时空而屹立存在着的虚妄念想,自此所有盛衰明灭皆土崩瓦解,遗忘斯人已逝的事实。但这种沉浸式的体验在影片最后被遽然打破,人离开了,是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了吗?只有钢琴仍不知倦怠地演奏,嘶哑最终归于无物的沉寂。回声、遗忘和空虚。不存在就像无奈的石碑,将会使许许多多个黄昏黯然失色。

音乐,纯粹而安宁,如涨潮的海水蔓延,潮起潮落,浸过时间和空间,在偌大黑暗的场地蔓延交融消弭边界。教授的音容笑貌仿佛也被定格钤印在永恒的须臾,疲惫而温和悲悯的笑靥,深镌的皱纹和全神贯注的双目掩盖不住赫奕的激情,无言缄默中阐述艺术的意义。生命不是不会干涸的井,个体的生命短暂如黄粱一梦,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改,我们是不知生不知死的沧海一粟,是独居一隅的浮尘,艺术用虚幻的方式把我们从冗杂的现实拉出来,在虚无的高处获得冷冽的自由和灵魂解放,在个人化的表达中见众生见万物见自己,艺术让个体稍纵即逝的生命得以延续,“直到恒星燃尽,宇宙坍塌湮灭;直到语言耗尽自身,所有隐喻都消亡。”汩汩溪流汇聚成人类永恒的浩瀚精神之海的一部分。循此苦旅,能看到满月升起几次呢?也许二十余次,然而这些都看似无穷。一直记着教授的话语,永远忘怀不了那双目中对音乐极致的、至臻至善的虔诚追求,闪烁着如同熔岩般炽热的光影声色,多希望我也能葆有如此的、对艺术不灭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