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卡梅隆導演的商業巨作之一,《終結者2 審判日》承接上部,完善豐富了故事架構,不啻于此并與之環環相扣、相互聯結,草蛇灰線,伏脈千裡,更有甚者塑造更為宏觀浩大的世界觀體系,多個場景切換遊刃有餘,主題構思、故事情節、視覺概念和分鏡刻畫、科幻哲思皆出類拔萃。第二部更傾向于描摹美式英雄主義的電影,固然亦不乏對于逐層推進的壓迫感和恐懼感的刻畫。倘若評價第一部更多采用冷色調黯黮壓抑如同驚悚片,使人如寒芒刺背、寒意凜凜,第二部還具有氣吞山河的磅礴史詩感,恢宏壯觀,蕩魂攝魄、震撼心神,對于莎拉想象中的“審判日”核戰争的刻畫更是單槍匹馬将影片上升到更深的層次。莎拉凝眸望向眼前嬉鬧的孩童,眼前卻浮現慘絕人寰、哀鴻遍野的戰争場景,現實和未來交融,客觀物象和主觀幻想彙聚,一切生命之物華離犋碎,須臾刹那間化為一抔灰燼,從視覺和心理的維度讓不寒而栗的威懾感層層遞進、綿延不絕。
第一部給予人以莫大懼憚感的殺手機器人終結者T-800型号,在第二部卻成為小約翰的保護者,未來的救世主約翰派遣他去拯救童年的約翰免于天網派的終結者T-1000的追殺。值得一提的是小約翰演員是愛德華 福隆,恰逢顔值全盛期,容貌驚鴻一瞥,讓人聯想到《魂斷威尼斯》的安德森。一二部的終結者T-1000演員皆是施瓦辛格,熟稔的面容,音容笑貌卻大相徑庭,冷血的機器人漸趨沐浴在人性的光輝之中,經由立場轉化形成整體世界觀。第一部凱爾和T-1000的周旋與第二部T-800與T-1000的對峙形成巧妙呼應,而凱爾與莎拉、T-800與約翰的雙向關系亦形成類比,彼此的命運交織纏繞、融合彙聚。同時仿佛映襯莎拉之語,生父凱爾之逝後,真正能給予約翰依靠、寬慰、安全感不是情感深邃變化無常的人類,竟是冰冷理性、以命令和邏輯為核心的機器人T-800,兩者情同父子,互為生命的一部分,血肉相融。以至于成年的約翰即使擁有再多的終結者都無法成為童年那台的替代品。那個戴着方框墨鏡、身着皮衣、腳踩摩托車風馳電掣的機器人。
在與約翰的相處中,這個孔武有力的機器人逐漸學會情感,雖然天網将T-800的芯片設為“隻讀”防止其産生獨立思想,但毋庸置疑感性比數據程序更深邃地钤印在他頭顱的芯片裡,竭力卻僵硬猙獰地模仿人類露齒而笑,與約翰擊掌,恪守約翰所言“不殺人”的準則,在其言傳身教下用更有人情味的俚語替代墨守成規的回複:“Hasta la vista baby.”(再見了,寶貝)為悲劇色彩的結局鋪陳,埋下伏筆。如同《EVA 終》中複制人黑麗在和村民相處過程中逐漸學會了:“早安 晚安 謝謝 再見”,随着最後微小而溫柔的“再見”聲音終止,身軀破碎成lcl液體流淌蔓延。《戰栗殺機》中反複呢喃着摯友英二教的日語“再見”的亞修卻被迫真正意義上迎來生離死别。“再見...”首尾呼應、成為線索貫穿作品的言語,隐喻着必然到來的離别和難以避免的自我毀滅的命運,無論是不可抗拒的外在力量還是毅然決然的自我意志。
T-1000,新型液态機器人,善于模仿成身形相似的結構,如日中天,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演員好似奧蘭多和約瑟夫、馬特 史密斯的結合體,下颌線堅硬,骨相優雅邪魅而冷峻,面不改色,遊刃有餘,在刀光劍影的決戰中與T-800度大契大顯得後者宛若被新生勢力扼殺的腐木。仿佛暗喻着無堅不摧的天網和羸弱卻意志堅定的人類的對抗。即使如此,手臂被巨大機器碾碎、容貌殘缺不全露出機器骨骼、被利刃刺破貫穿身軀如同耶稣被釘在十字架的T-800,仍在一息尚存、千鈞一發之際竭盡全力用槍铳的沖擊力将T-1000推向滾燙的鐵漿中。高達千度的高溫中,他痛不欲生地掙紮、悲鳴,液态金屬不斷幻化成猙獰可怖的人形又稍縱即逝,形形色色的人臉是他曾戕害摧殘的生命,面對必然的終結,這個面無表情的新型終結者第一次展露如活物般的恐懼,金屬分子被融化被吞噬被解構,難以交融重組,土崩瓦解、分崩離析,劇烈顫動的鐵漿歸于緘默靜谧。約翰将從電腦工廠偷出的一代T-800遺骸扔入鐵漿,規避未來人類濫用智能機器的可能性。
旋即T-800足以在影史上彪炳的一幕出現,比前面的公路飙車單手開槍、玫瑰中暗藏槍支更為經典。約翰以為一切落下帷幕,T-800卻告訴他還有一個智能芯片未被終結,即自己。約翰的目光由驟然覺悟流轉到驚駭,哀恸的情緒。他淚流滿面,嘶吼、抽泣着,懇求挽留T-800留下,T-800那副如同面具般波瀾不驚的冷面第一次展露複雜深邃的情感,五味雜陳,他小心翼翼、輕柔地為約翰拭去淚水:“現在我知道人類為什麼流淚了,但我做不到。”
痛苦啜泣的約翰和莎拉目送T-800緊攥鎖鍊緩慢地沉入鐵漿,他堅若磐石,如亘古存在的豐碑,如大理石雕刻的雕塑,猶如鐵鑄,紋絲不動,毅然決然地選擇自我犧牲,這是壯烈的死亡與終結。如同《諾曼底号遇難記》中與船隻共同沉沒于淵薮的哈爾威船長。翻湧的貪婪的鐵漿吞沒頭顱,但他的手臂仍高高舉起。
那個在烈焰中緩然豎起大拇指的手勢,如同邂逅相逢亦如同忍痛訣别。緘默無言中,仿佛能聽到他的遺言與告别。
“Hasta la vista baby.”
再見了。
“再見了,所有的終結者”
©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近期熱門文章(Popular Articles)
該作者其它文章(Other Articles)
樂聲萬律,浮生如夢
唯有黑白兩色構成的電影宛如默片,影影綽綽,偶爾穿插教授寥寥數語的呢喃之言,經由剪輯手法和聲光結合,緩然之間放大的特寫鏡頭将人的注意力提腋遠引,屹立的鋼琴,層層疊疊的樂譜,空鏡的物哀美學的便靜然流淌在巋然不動的客觀物質載體上。燈光的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