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房子为什么能开口讲故事?其实这是诺拉六年级时被要求把自己想象成一件物品,她选择了那栋家族老屋。她说,房子仿佛在下沉、坍塌,只是动作很慢,而一家人住在里面的时光,不过是半空中停留的一瞬。这栋充满了父母争吵声的房子,在父亲离开后,又陷入诺拉口中最痛恨的寂静。对于房子来说,安安静静,就是最痛苦的事情。
电影的核心不在于父女是否和解,而在于情感是否能够、又是否应该被“价值化”。父亲古斯塔夫相信可以。他试图用一个好的剧本、一个为女儿定制的角色,来兑换他缺席的几十年光阴,来偿还他缺位的亲情债。可没想真正走出一步的反而是女儿诺拉,因为她在读剧本进入角色时惊讶地发现,父亲笔下那位意图自杀的祖母,其内心所有的颤栗、绝望与无声的呼救竟与自己此刻的心境严丝合缝。真讽刺啊,那个在生活中从未给过她一个踏实拥抱的父亲,却用一支笔,精准地洞悉了她想死的念头。如此深刻了解自己的人,竟然是最失职的父亲。父亲把他无法言说的观察、担忧乃至理解,全部加密,藏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悲剧里,递给了他伤害最深的女儿。这是一种何其扭曲,又何其深刻的“情感价值”。
...于是,影片结尾,当诺拉在戏中立于绳索前,准备踢开凳子(如祖母一样上吊自杀)时,她被意外打断,却和远处的古斯塔夫相视一笑了。似乎父女这一笑,是因同时明白了生的可能而和解。但,我并不相信诺拉真的原谅了他。
我们或许永远无法与过去彻底和解,只不过我们可以选择不与它同归于尽。导演从那个精妙的艺术结构中探出手来,把我们从北欧的摄影棚,拉回各自也许同样布满裂痕的现实,并在耳边轻声说:看,艺术未必能疗愈一切,但生存,是一种可以选择的能力。
所以,房子不会说话,是人自己,学会了与自己共处一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