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拖了很久的《毒师》日志化影评,虽然现在的生活状态和追剧时已是非常不同,但贯穿在生活与寄托在影视上的一些东西还是值得一谈。

控制一段时间饮食之后,这几天对于甜食的抵抗力骤然下降了,但是吃着吃着的时候也会想,被禁止,和被推崇的概念,是如何深刻进入我们脑中的。暴食作为七宗罪之一,和其他六项罪名,都是极度放大自我的体现。过分关注自我与关照他者,成为矛盾。专注与沉迷自我有时候也能成为个人魅力的一种,演员的信念感从属于这样。

过去总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在于,目的和表现的差别,比如过于在意他人的评价和反馈,到底是极度利他还是过于关注自我。比如在看男团女团表演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美丽更被人青睐,还是亲和力与互动感兼备的温柔更讨喜。我终于不再批判自己,即使是在分析他人是如何认为时,我也觉得这是扩大我认知疆界的一种体现,而非是通过学习这样的方法论去让自己更能被喜欢。

这也是Mr.White所面临的错觉吧,他的目的是“善”的,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在自己死后能够过上好生活,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不断让自己变得十恶不赦,直到不被任何人原谅,即使他最后真的留了一大笔钱给家人。这无异于著名的电车难题,和在无数影视作品和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矛盾境地,正因可以用来选择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如此有限,选择之后的数值变化才是更为有意义。

游戏当中的选择也如此,这是量化版的我们自己,成长值每升一级只给几点,选择加到什么上面就非常关键,当然也可以选择花钱买,只是没有想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就算再有钱,也会耗费殆尽。完美的六边形战士是许多人的梦想,这也是我选择给自己加点的方式,什么都均衡一点,太温柔不行,要一点强硬,太强势也不行,多一点人性,太中性不行,多一点女人味,太女人味,又觉得讨厌被凝视的目光。以为把自己隐藏在一个更大的主体性当中就可以无风险地获得更多收益,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不自由——换句话说,自由的快感仅仅存在于做出选择前的那一刻,在丰富多彩的选择中感到目眩神迷,然后又在即将失去选择筹码之时患得患失,期望自己这只股票不要跌。

人生很难做到既要又要,Mr.White选择了获得更大收益,也就面临更大的风险,同时还希望兼顾家庭和他人的尊重,伪装终将被撕破。他是伪善的,跟很多观众都讨厌的Skyler不同,Mr.White看似为了他者而做出选择,实际上他只是为了他自己。Skyler的强势在一开始就显现出来,要什么就做什么,一种巨蟹的力量笼罩了她。巨蟹,看似温和,但在涉及到自身以及家庭这个整体的饿利益之时会显现出巨大的暴烈之力,Skyler在意家人是明确且明显的,她对于底线之外的东西的抵制十分坚定,即使是后面出于利益和老白合作,也是算计得很明白,这一层算计,和Mr.White看似可怜而被动的妥协形成鲜明对比,并且对于Mr.White来说,loser逆袭的爽文感也不由得让观众的同情分不断噌噌噌上涨。

这里不禁要讲到,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在社会及影视中的成长性差异,虽然近几年的女性主义盛行似乎弱化了这种表现,但依然值得一提。我们到底需要一种什么样的雄性气概,它并不局限于个体,有时候也是一个群体、一个民族所被笼罩的英雄主义。开头所说我们脑中的概念,似乎一切的正向抑或消极,都是价值观的体现,往小了说是个人品质,往大了说,就是这个世界希望你成为的人。可是世界(权力)希望你成为的人,和资本(市场)希望你成为的人,就是矛盾的,一个呼喊着爱与和平,一个希望你纵欲而不断消费。

男性角色在影片、生活中,总是扮演着英雄,因此Mr.White在剧集一开始的这样的人,就是处于食物链底层。权力与性欲息息相关,一开始的他在精神上和欲望上都处于底层。可是,被社会所影响,Mr.White扭曲地渴望着名声、金钱以及身边人的仰望,即使到后来他影响力已经广泛,他还是渴求着妻子和儿子的尊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即使已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却依然渴求着身边的小小尊重。记得自己暗淡普通的中小学时光,总是幻想着衣锦还乡之后获得当年同学的刮目相看,虽然现在觉得已无足轻重,可是那时候对自己的评价体系,无非就是希望得到某一个人的目光注视多几秒,被称赞很厉害。

其实很能理解Mr.White和Hank的较劲,本就一直未获得过胜利(并渴望胜利)的人,在面对一个更符合标准的人抢走自己本应得到的东西(妻子和儿子的尊重)时当然是在本身实力与敏感脆弱的自尊上都备受打击。当他越来越沉迷于自身,沉迷于绝对的完美blue和成为伟大的Heisenberg时,一股力量笼罩了他。

沉迷也是一种创造的力量。当我沉迷于一件事情,我会给它赋予意义,去创造更多的东西维持这些沉迷。我控制不住地去想研一的表演课,总是出戏似乎彰显着一种懦弱,就好比我总是在做一件事情之时左右摇移,觉得会有损自己建置的某种形象。对于自己的建置不够坚定,也就违背了一开始的建置,如果这种目的的达成需要他人的认可,那是不是可以说自我对它就没有认同?

最近,我总是想象着一种宁静,比如宁静的欢愉、宁静地悲伤,又或是宁静本身。这有时表现为一种言语上的沉默与姿态上的缓慢,与幼时养成的隐忍习惯不同,我并不是在自我说服。从小起,似乎有一种控制自己感受力的习惯,比如屏住呼吸就闻不到臭的气息,收缩对于温度的感知就不觉得冷了,或者不想答应的时刻也试着说可以,掩盖掉体内潜意识的感受,种种。这是一种避免麻烦的方式,同时也带来新的扭曲——潜意识里积累的不满逐渐溢出,爆裂,产生内心的伤口——拒绝也带有痛感,于是总是找不到出路。小时候看寓言故事,问同样的钱买什么可以填满谷仓,那时的标准答案是买蜡烛,让光线填满,现在我会回答:沉默。空气的重量扩散开也是一种有声,世界不存在完美的安静,但无形的能量像水波纹一般传递,在人与人之间,在心与环境之间回荡。

周六独自一人去观影,《双姝奇缘》中的蓝色黎明,the blue时刻让人屏住呼吸。每个人有它自己的blue时刻,比如Mr.White在制毒的时候,专注而狂热,但心是宁静的。很多时候我们会把独自一人想成是种孤独,并觉得是世界或别人抛弃了自己,而自怨自艾,沦为受害者,但其实人的任何状况,只要是自己所选择的,便可以通往宁静,这并不是为了寻求愉悦而功利的选择,而可以变为一种习惯。Mr.White总说自己是为了家庭才选择走上绝路,然而真就如此吗,如果他自洽地认为自己是为了自我实现而选择,如果他真的沉迷在此而扩大自我,他想必可以收获极致的满足感与愉悦,他不需要真的获得外界反弹回来的结论告诉他他可以、他很好,而是这种选择本身即是终点。但人很难做到如此,总是觉得悲愤而被逼上梁山,非常壮烈而具有英雄主义气息。

自我的扩张并非是完全的恶,只是这种自得不要殃及他者,不要自我欺骗地把为利己而说成是为了服务别人。每个人有自己的路,一次宁静的马拉松,在呼吸之间,起起伏伏的路和脚掌形成了坚实的搭档关系,不断把自我弹出,撞到人或物之上,再回收,咀嚼出新的跑步节奏,然后主动地breaking bad,承认我们每个人无需做到全然完整和纯粹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