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镜头和空镜的大量极端运用,将影像中被加速和切割的时间回归到最自然和原初的形态,这是对现实的回归,却也在另一种意义上宣告了时间的永恒存在——无论如何反抗,时间永远以其固有而缓慢的节奏运动,而这种流动在影片中被强暴地施加给观众:你必须忍受他从道路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所需的时间,必须凝视医生慢慢穿上一件又一件衣服。直接呈现真实的时间流逝并将观众困于其中,让观众在漫长的镜头中被压入村庄里“无聊/沉闷/绝望”的氛围,感受麻木和精神失常直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从而从凝视者的身份转变为体验者。希区柯克说,戏剧是生活抽掉无聊的部分,而七个半小时所呈现的就是生活如其所是的面貌。真实的生活就是一个个无法忍受的长镜头,是重复和永恒的时间流逝。我非常喜欢影片中irimias描述停了的时钟:“而那边那块,所展示的,是无可奈何的永恒现实。我们之于它,如同树枝之于雨水。在它面前,我们束手无策。”
除此之外,贝拉塔尔的长镜头和其他导演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无意义的,是无情感的审视。我能在塔和安哲的镜头里感受到直接甚至是强烈的情感,我会流泪,然而贝拉塔尔的镜头里我却无法直接感知到情感或是导演的意图。影片里的长镜头绝大多数都极其规律,固定不动的机位或是缓慢的推移,镜头的对象也往往固定,正是在这种规律和重复中,长镜头本身的艺术张力被稀释,也即意义被悬置。这或许是对电影观念的一种解构,从对镜头的关注回到对运动和时间本身的关注上。无尽的生活。
(朋友提供了一个精神分析的视角:影片中无论是人物动作还是镜头的运动都是极其缓慢的,当我们观看这种日常而缓慢的镜头时,大脑的运转会快于影像的产生。这颠覆了以往的观影体验,即画面牵引大脑活动。颠覆所带来的心理上的不适感使人对日常的动作和景象产生陌生感,进而带来失控感)
影片中用不同视角叙述同一件事的手法也让我想到了福克纳。前进三步后退一步的探戈式结构,重复和闭环确实是眼前一亮的形式结构概念。当然,除了沉闷的长镜头之外,影片的其他镜头调度其实非常经典,明暗光影和构图常常使我惊叹。但总而言之,当共鸣缺席时,概念的迷人程度就大过影片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