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改编电影最难的点莫过于有太多的细节和太长的剧情必须要花笔墨呈现,因此就难以在一部电影的长度内完成有力的叙事和情绪弧度,哪怕89版分了六集也显得匆匆忙忙;但在千头万绪的主线剧情之外,第四部中尤二姐尤三姐一段倒显得颇为完整独立,并在本片编剧精心调整剧情顺序后完美服务于作品主题:紫娟试玉后宝玉刚说“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下一段便衔接在花枝巷苦思柳湘莲的三姐,实在是对两人结局的完美照应;结尾处雨中二姐出殡,宝玉在黛玉旁喟叹为何女子总是如此不幸,镜头便给到黛玉正在书写的《五美吟》,并让黛玉直接念出“红颜薄命古今同”。此时窗外正雨打湘竹,泪痕点点。
电影、电视剧两版依旧各有优劣。贾珍贾琏被尤三姐反将一军的桥段感觉电影更胜一筹,剧里的三姐过于情绪化。尤三姐之死则是电视剧版有更多的时长来给三姐更高的待遇,直接拿出《红楼梦序曲》为她送别,芳园美景也更配那句“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电影版这里拍得略有简陋,还是因为难以舍出时间来直接流露大段情感,只能把情绪藏在了段落和段落的衔接里。这算不上高明,但也是对这类长篇巨著进行影视改编的重要努力和尝试。
其实,89版的仓促和局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冷酷和写实。首先原书的段落就很简约,表现的就是她的刚毅果断;此外现实中的尤三姐死了,哪来百年后的观众站在她的立场体谅她的痛苦,又哪来的悲情配乐为她的亡魂哀悼呢?贾府依旧还得运转,色鬼们还要寻找下一个猎物。一个“不干净”的人死在不干净的花枝巷,恰似水消失在水中。她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无牵无挂,死得千夫所指,死得坦坦荡荡。那股雌剑落地的回声还远在百年之后,此刻环伺在她和她的姊妹周身的还只是无尽的黑暗和群狼,她们的离世自然也会冰冷而稀松平常。虽然笔墨很少,但我认为电影成功表达出了那种在无力和渺小中折簪挥刃的悲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