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影片讲什么
在不知道多少电影背景的情况下观看这部电影,获得了一种震撼、惊艳的惊喜感。影片是节奏较慢的黑白片,如果不是在讲堂和大家一起看,我是不会有耐心看完的,也无法得到完整细腻的观影体验。在这个追求感官刺激的媒介时代下,导演秉承着想要用慢节奏讲好一个故事的欲望,用最朴素但又精准的拍摄手法,让人沉浸式体会到韩国士大夫在东西方文化冲突节点下的心路历程。
影片以19世纪朝鲜“辛酉邪狱”为背景,展现了丁若铨因卷入天主教传播与朋党之争而被流放黑山岛的经历。他选择以编纂《兹山鱼谱》这一海洋生物志的方式,完成从“入世士大夫”到“自然观察者”的蜕变,其核心精神内核可追溯至中国文人的隐逸传统——如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与陶渊明的“守拙归园田”。
历史上,《兹山鱼谱》这本书是真实存在的(还可在北大图书馆借阅到),电影的主要情节即改编于《兹山鱼谱》导言部分的描述。
2. 影片的美学
韩国导演李濬益,用当代电影与黑白的画面镜头,勾勒出山水画般的水墨质感。本以为使用黑白色调是为了增添影片的历史质感,后经戴老师解释才发现是因为只有两千万的拍摄成本(正常的韩国古装历史片预算在五千万上下)而作出的画面选择。可谓“歪打正着”“因祸得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影片的黑白之道反而给电影添加了一层黑白水墨的阴阳之境韵味,不仅还原历史质感,更暗喻儒家秩序下“非黑即白”的价值观桎梏。老师同时也提到了,由于影片预算太低,在影片中表演出众的两位男主角(我也是在讲解后才知道,两位在韩国几乎是数一数二表演艺术家的存在)是主动请缨压缩片酬,积投身于电影的创作拍摄,这成为了韩国影坛的一桩美谈。我发觉,这种创造的主动性往往才能打造出出人意料理想化的艺术品,由此可见成就艺术的充分条件不一定只有金钱,更在于人心。通过戴老师的导赏,我感觉导演与演员对讲好故事的追求,简直是影片中追求理想的赤诚精神的另一种传递。
同时,在这个近年来95%的电影都广泛使用浅焦、变焦的时代,此电影却大量使用全景与低机位。山水画般的画面质感,也正是来自于通透、有纵深的场景,使人物始终在特定的环境当中,展现出人物与环境特定的交互关系,达到“相看两不厌”的东方韵味。不是外在的东方视角,也有别于西方的经典景字式构图。同时影片大量化用中国古典诗词意象(如对月独酌、渔舟唱晚),并通过平行剪辑将丁氏兄弟的流放场景并置,形成“天涯共此时”的时空对话。
影片的特色还在于对前景的强调突出,以及将传统美学与现代科技特效的结合,例如影片中出现为数不多有色画面---青鸟,给予其前景特写将其突出强调(而青鸟使用特效所作而且在东方文化的语境中,青鸟常常意味着幸福、自由与基督徒的精神)影片的视听语言手法虽然传统但是精准朴素有力量,导演镜头的操控能力也很强,表达很精准,最后成功的讲好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塑造出了鲜活的有血有肉的 人,而这样故事是可以抵达我们的。

3. 观影感受
(1)对东亚美学的民族性思考
影片的艺术水平无需多言,戴锦华老师将这部影片描述为她近几年最喜欢的韩国电影,而且与这部片子气质相似的电影似乎并没有多少。很多人甚至在享受艺术的同时不自觉的抛出民族性的思考:为什么?影片中的许多文化元素都起源于中国,而这样将东亚儒学、东方美学拍出张力的是由韩国电影完成而非中国?戴老师在讲堂中说,这样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而她最后抛出了一个乐观又有趣的解答:但是中国人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2)电影存在的不可代替性
想到前几日在手机上刷到的,李安导演对在短视频冲击下电影行业发展的担忧,看完这部影片,我更深刻地体会到电影的必要性与意义。电影是慢慢地讲好一个故事带来的力量,虽然不比短剧给人的及时性过山车般多巴胺眩晕,但细腻纯粹的电影是更沉浸更有深度的冲击,留给人的印象与思考也会更深刻。沉浸的电影语言是有力量的。看电影时我们的许多想法与感觉随着画面产生消失,那些似乎被打通了的思想与感受,还是值得被及时记录下来。
(3)使生命处于不被废弃的状态
导演曾经表示,讲好这个故事想给人们带来的感受是“好好的活”“鲜明的活”。一如丁若铨因主张西学在被流放后,仍受“好奇心驱动”进行求知,将西学方法论融入儒学框架,追求“知行合一”(如阳明心学),认为知识应服务于对自然与生命的理解,而非功名利禄。最终完成了《兹山鱼谱》
有许多看电影的时刻,我会想我周围的人是否也是这么样想的。是否在影片的故事里,质疑丁若铨的多数,在荧幕对面,成为了理解丁若铨张昌大的多数,那么是为什么带来了荧幕两端人们思想的转变?是否像影片里一样盲目的人在当今的生活中依然存在?即使在如今,最广大的呼声也不一定是最正确的,保持独立、批判、因人而异的精神对优秀与伟大来说至关重要。价值观是流动的,二元论并非是最优解。
在北大讲堂的学术场域中,《兹山鱼谱》的价值远超一部历史传记片。它迫使观众直面一个永恒的追问:当理想遭遇现实壁垒,知识分子何以自处?丁若铨的答案是通过“无用之学”重构生命意义,昌大的选择是以退守保存人性本真。这两种路径,恰似中国传统文人的“儒道互补”,也为当代人提供了对抗异化的精神资源。
(4)对中国电影的启示
若想突破创作窠臼,需如丁若铨般“海纳百川”——既扎根本土文化精髓,又以开放姿态吸纳多元方法论。唯有如此,方能拍出兼具思想深度与美学创新的“中国版兹山鱼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