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許多人童年看劇時第一次想給編劇寄刀片大概是源于《重案六組》結局時白羚為了保護季然犧牲的情節,對年輕鮮活生命逝去的惋惜、公安人員履行職責的敬佩,在理智與情感的拉扯中觀衆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刑警工作的殘酷性。
1999年一群人拍了一部旨在反映公安幹警真實生活和工作的刑偵類型電視劇《重案六組》,随後又相繼推出了三部,誰也不曾想這部賣相普通的電視劇創造了國産刑偵類型的巅峰,幾乎很難被超越,該系列電視劇在熒幕上累計播出高達四千次以上,第一部的評分更是高達8.7分。(私心最喜歡第一部,以下評論針對第一部)
以現在的眼光審視它,它難得地避開了當下國産劇輕易就會陷入的幾大雷區:節奏拖沓情節注水、弱化女性角色形象、人物塑造扁平化,在20年前就能做到如此,實屬先鋒。
一、節奏快
重溫《重案六組》時才意識到它的叙事節奏竟然如此之快,一集可以同時破獲兩個大案,主角團中的六人經常分頭行動。單單開頭第一集就四線交叉并行:季潔和江漢一同負責調查一起盜車案,大曾處理同事胡剛偶遇的意外事件,黃濤和白羚作為剛從警校畢業的大學生被分配到六組工作,季潔得知未婚夫出軌自己的妹妹季然。
作為觀衆之所以沒覺得信息量大跟不上節奏,是因為編劇懂得用減法,都是講述和工作有關的事件,将它們有條不紊地串聯在一起其實中心都是為刑警這一群體的形象服務,節奏快從很大程度上還原了刑警強度大,突發性強、不穩定性高的工作特性。
除了在叙事上選了強節奏的方法,如果留心觀察的話,導演還用了許多細節來豐富刑警的工作性質,在内景的戲份裡除了展示主角們的鏡頭,還經常有各種工作人員來去匆匆的鏡頭;大家正在吃飯突然破案線索湧現就立馬選擇回去加班;還有主角團有時接到出警電話是在辦公室,有時則是在辦公室以外的不同場合,這些細節都有力地填充了刑警形象的骨血。
二、情與法
《重案六組》主要圍繞主角團抓捕犯人、現場勘查、破案推理、走訪調查、審訊嫌疑人等幾個角度開展,如果把以上情節都精準地展現出來也可以稱得上是一部優秀的職業劇,但《重案六組》作為一部刑偵劇難得的多了一層人文關懷,它拍出了情與法的交鋒,當私人情感與法律産生沖突時,究竟該如何去取舍與平衡也是刑警必須要面對的一道難題。
季潔師傅孟春林的遭遇就是一種典型的诘問,作為警察的孟春林得知殺害女兒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後選擇親手結束嫌疑人的生命,當孟春林出現在警局門口自首時,從情感上我們理解他的選擇,但同時法律也告訴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
同樣地,作為代表正義的刑警也有可能和嫌疑犯共情,這何嘗不是一種悲憫。黃濤在審訊殺死親生父母的嫌犯秦一鳴時,得知其殺人動機是源于受不了父母極度的管控後,決定為他申請精神行為能力鑒定。黃濤的行為看起來似乎是在為秦一鳴“洗白”,其實是從情感上作為孤兒的他代入了秦一鳴的成長環境所産生的共鳴,刑警也就不單單隻是一個冷冰冰的正義符号了,而是同樣有真情實感的人。
三、沒有感情戲
以如今編劇的眼光看,《重案六組》大概不會受到年輕人的喜歡,原因無它,整部劇都沒有一點愛情戲,即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互有好感的大曾和季潔也沒有在一起,兩人之間的情感湧動都化為了辦案過程中彼此間的默契和欣賞。
第五集破獲一起母女被害案時,兩人一起分析案情時大曾注意到了季潔沒有注意到的破案線索,當季潔因此而自責時大曾反過來對她說“你是個性情中人,是因為看到那麼小的孩子被害感到憤怒,我欣賞你的憤怒,我發現了你沒發現的,這就是搭檔的好處”,就這麼一句話大曾對季潔的了解和欣賞一目了然。
反過來,季潔對大曾同樣如此,當得知大曾要單獨和一群刑滿釋放人員會面時,由于擔心他的安危季潔便提出來要和大曾一起前往。也許是編劇擔心感情戲會對劇情有一定的幹擾,所以至始至終都沒讓兩人捅破窗戶紙,即便如此他們卻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彼此的靈魂伴侶了。
重溫時還發現了江漢對白羚的小心思,當季潔帶領黃濤和白羚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江漢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看到白羚和同學小牛打趣時說話的口氣突然就變酸了,還有大家為大曾舉辦從警20周年慶的時候,是江漢抱着白羚把整蠱大曾的玩具放到門梁上,這些暗戳戳的細節用現在的話說何嘗不是在“發糖
即便沒有愛情戲,我相信也沒人質疑主角團們的感情,結合不同案件六人分頭行動,默契十足。主角團這六個人的配置簡直堪稱完美:組長鄭一民負責領導統籌,在衆人有情緒時他用安撫、訓斥等辦法團結隊伍;大曾則是辦案經驗豐富,有豐富的社會人脈,經常為案件提供關鍵性線索;季潔同樣經驗老道,同時又有女性特有的細心;江漢則是神槍手,案犯現場經常負責擊斃罪犯;黃濤和白羚作為新手也慢慢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警員了。
四、季潔的形象
可以說季潔是《重案六組》系列的靈魂人物,四部裡的女主角都是她。私心認為《重案六組》的成就不僅僅是創下了國産刑偵劇的巅峰,更在于創造出了季潔這一女刑警的形象。原因是編劇用寫“人”的方法來刻畫季潔,而不是以刻闆印象去寫“女人”,甚至弱化女性形象。
季潔在快要結婚時向老鄭申請從外勤調換成内勤崗,這一行為在如今一些人看來似乎不符“獨立女性”的形象,你怎麼能為了男人而了“犧牲”事業呢?在我看來,這正是季潔和當下國産劇裡所謂的“大女主”不同的地方,她所做的選擇都是出于自我的本意,而非受到外界的綁架,與其說她的行為是取舍不如說是平衡,這是每個個體面對婚姻時都或多或少會遇到的問題。
而在業務能力方面,季潔可以說是國産職業劇裡女性的天花闆,由真實案件改編的“北京石景山八女遇害案”的第二集裡,季潔憑借豐富的辦案經驗敏銳地調取了物證;在審訊女性嫌犯時,利用女性間的共鳴作為突破口;遇到劫持人質的罪犯主動要求自己當人質,果斷,細膩,勇敢。
如大曾說的那樣,季潔又是個性情中人,當黃濤和白羚因為經驗不足把嫌疑人追丢後,她将責任主動攬到了自己身上,也會冒着違規的風險幫師傅孟春林調查真相。真性情如她,對内卻和自己的親妹妹季然關系極度緊張,更像是編劇有意為季潔設置的一個缺點,因為沒人是完美的,這才是真實的人。
從重案六組第一部開播至今整整20年過去了,20年前的一群人用赤城之心創造出了同樣勇敢、熱忱的大曾,季潔,老鄭,江漢,黃濤和白羚,戲裡戲外用行動踐行了主題曲裡所唱的點點星光閃動着你誠實的眼神。